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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萝_千寻千寻【完结】(9)

  “是吗,有多难?”樊疏桐丝毫不为所动,站起身,他的个头已经超过父亲,目光足以跟父亲平视,“是不是比造原子弹还难?是不是比你打个电话还难?是不是比你写封信还难?是不是比你掏出枪,以子弹欢迎儿子的归来还难?三年!你当我死了,我能当你还活着吗?在你对我开枪的那一刻,我死了,你也死了,这辈子我们的父子qíng分尽了,你明不明白?”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现在给我上演苦qíng戏,你不觉得很可笑吗?如果我就为这么几句话被你糊弄过去,我还是樊世荣的儿子吗?qíng分是尽了,但我始终是你的儿子,这话我还是赞成的。”

  他笑着点点头,拍拍父亲的肩膀:“我一定会好好孝敬你的,父亲!我会把你对我的冷酷无qíng千倍百倍的还给你,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谁让我是樊世荣的儿子呢?我不会是个孬种的,这点你绝对放心,龙生龙凤生凤,天生的老鼠会打dòng,我好歹也是将门虎子,我可以很自信的跟你说,我们的决斗才刚刚开始,我不花一颗子弹也会赢得另一片天下,我不花一颗子弹也会让你看到什么是血流成河, 这世上很多战争并不需要子弹,哈哈哈……”

  樊疏桐肆意的笑声在空阔似殿堂的屋子里回dàng,显得yīn森可怖。连波颓然地低下头,他知道,这个家再无安宁的可能。

  樊世荣看着失了常态的儿子,终于也点点头:“不愧是我的儿子,知道这世上还有不需要子弹的战争。好吧,既然你这么想在我面前制造血流成河,你就制造吧,我敢保证最后你赢不了,因为这世上很多东西失去后就没办法再找回来,到我闭目的那天,你会明白你失去的是什么。”

  说完,樊世荣悲怆地从儿子的面前走过,上楼去了。

  樊疏桐双手抱臂,昂然目送父亲上楼:“在你开枪she杀我的时候,你就已经失去了我这个儿子,那么……我又何惧失去你这个父亲?”

  樊世荣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只说:“

  樊疏桐无动于衷。

  他又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掏出火柴盒,点根烟。半晌,他转过头问连波:“你知道什么是失去吗?”

  (1)

  “妈妈——”

  二楼朝夕的房间发出撕心肺裂的惨叫。

  陆蓁穿着睡袍光着脚扑进女儿的房间,顿时也吓得尖叫,只见朝夕的被子上爬满蚯蚓,枕头上也是,朝夕因极度恐惧哭叫着,几乎接不上气。陆蓁扑过去将女儿抱下chuáng,将她身上头上的蚯蚓拍掉,一边拍一边跟着女儿哭。

  樊世荣也闻声跑进了房间。

  “滚——”陆蓁根本不让他碰,指着樊世荣大骂,“都是你儿子gān的好事!你们到底要把我们怎么样啊,弄死我吧,你们gān脆弄死我们母女好了,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不要过了……”

  “蓁蓁,你听我说。”樊世荣试图去抱朝夕,被陆蓁推开。

  每天都是这样,朝夕总是一不留神就发出凄厉的哭叫,只要樊疏桐在家,就不让朝夕好过。他以捉弄朝夕为生活最大的乐趣,因为朝夕一哭,陆蓁就会哭,陆蓁一哭闹,樊世荣就会焦头烂额,这可比直接冲撞老子还来得过瘾。而自从枪击事件后,樊世荣在儿子面前彻底失去了威信,以前他板脸、吼骂或者拍桌子多少还能起到点震慑作用,可现在哪怕他跳起来骂,樊疏桐都无动于衷了,貌似还很乐见老子冒火。抑或是樊疏桐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十七八岁刚刚冒喉结的毛头小子了,在南沙守了三年岛,再不济也经历了风chuī雨淋的磨砺,男孩总是要成长到男人的,刚刚年满二十的樊疏桐“光荣”地混到了男人的队伍。用他经常拍胸脯说的话形容,我一大老爷们儿,顶天立地,还能怕了老子?

  至于大老爷们儿樊疏桐怎么“光荣”地晋升为男人的,则是秘而不宣的事qíng,只有在跟蔻海、黑皮和细毛喝了酒后胡chuī海chuī的时候,他才会小小地透露点儿。就是那么一点儿,也让除了母亲和妹妹连女人手都没摸过的海子他们顶礼膜拜,黑皮更是涎水都要流出来了,每次都推搡着樊疏桐说:“说,说,接下来怎么样,到底怎么样啊……”

  樊疏桐则总是卖关子:“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吗,这事儿啊,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士林,咱们要有机会试,还用问你啊。”黑皮垂头丧气。

  当时是在柳荫路蔻海姥姥家的小院里,几个年轻人凑在一起“开会”,说是开会,其实就是找个大人盯不着的地儿抽烟喝酒什么的。黑皮和细毛也是军部大院里长大的孩子,黑皮他爸还是樊疏桐老子带出来的兵,细毛则是蔻海老子手下的部将,樊疏桐和蔻海自小当“司令”、“政委”的时候,黑皮和细毛自然就是他们的跟班。比如他们玩董存瑞炸碉堡,永远是樊疏桐当董存瑞,黑皮在后面给他递“炸药包”,那炸药包当然不是真的,是用旧报纸码起来,捆好捆结实了,樊疏桐抱着匍匐前进,一直匍匐到军部行政大楼的墙根下,然后举起炸药包喊声“中国人民万岁”,再英勇地将炸药包扔出去。细毛则在旁边制造点音响效果,怎么制造的呢,就是将一个雷鸣pào盖在破脸盆下,引线留在外面,点燃引线后,嘣的一声闷响,脸盆飞上天,樊疏桐就以英雄的姿势光荣地倒地“牺牲”。蔻海则领着一帮屁大的孩子喊声“冲啊”,进攻开始了,目标就是司令政委们办公的行政大楼。每次听到狗崽子们在楼下喊进攻,寇振海就忍俊不禁,跟樊世荣说:“这下好,我们又被一锅端了。”

  “不用说,又是老樊家的那个崽子领的头。”大家都见怪不怪,有时候开着会,猛听到脸盆飞上天,然后又哐当落地,樊世荣总是气恼地说:“妈个巴子,老子打了一辈子仗,到头来被这帮狗崽子给端了。”

  会场免不了一场哄笑。

  没几年的事儿,怎么眨眼工夫都长大了呢?“炸碉堡”的任务已经由樊疏桐光荣地传给了比他们小的孩子了,每次见着一帮光着屁股的孩子在院子里冲啊喊的,樊疏桐总是以司令的口气跟孩子们挥手:“同志们辛苦了。”

  “首长辛苦了!”孩子们热烈地回应。

  樊疏桐真觉得倍儿有面子。虽然他已经长大,但余威仍在,走到哪儿都是“首长”,那威风一点也不亚于他老子樊世荣。

  虽然樊疏桐无限怀念儿时的无恶不作,但如果要选择,他还是愿意选择长大,因为炸碉堡之类的事属于小孩玩家家,大人不会去做,而很多大人做的事,小孩是不能做的。长大可忒好了,可以抽烟喝酒,可以和老子叫板,可以和女孩子约会,樊疏桐非常荣幸自己比蔻海他们领先一步成为男人,这简直成了他炫耀的资本,每次“开会”,他都会在众人的央求下透露一点儿,然后藏着一点儿,半遮半掩的,可把男孩们对异xing原始的向往激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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