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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师_小伍【完结+番外】(364)

  连看了几张,都是《管子》。我心中一动,道:“妹妹素擅诗词,怎么倒抄起《管子》了?”

  刘离离道:“守陵三载,每日无事,除去植树扫墓,便是看书写字。这三年看过的书多了,只是诗词却少了。”手一滑,青笺飘落在她的裙边,刘离离俯身拾起,细心地拂去灰尘,“我觉得很好。母亲却说,女儿家书看得太多,容易移了xingqíng。”

  我微微一笑道:“妹妹还可在宫中逗留两年,不想嫁也没什么。只不知妹妹想做什么?”

  刘离离道:“像姐姐这样就很好。”

  刘离离伏在榻上将守墓时所抄录的《管子》数篇选了出来,照次序排列好。我也侧身翻找着,沙沙声响如寂寥海岸边làng花的坦诚心语。我笑道:“妹妹也想去御书房么?”

  刘离离笑眼清澈:“姐姐误会我了。御书房那样的地方,也只有姐姐去得。在王爷眼中,姐姐若是管夷吾,我至多不过是鲍叔牙。”

  我笑道:“做鲍叔牙也很好。妹妹若有心,我可以和颖妃娘娘说说,请她安排一个合宜的差事给你。”

  刘离离摇了摇头:“多谢姐姐好意。妹妹开悟太迟,这会儿说什么都没用了。我也并非想做什么鲍叔牙,只是让我嫁人,我总是不甘心。”

  陪着高曜吃了三年的苦,回来就要远离宫廷,嫁为人妇,自然是不甘心的。我问道:“王爷对这件事怎么说?”

  刘离离口气如秋风微凉:“王爷说,到了该嫁的时候,就嫁吧,以免父母双亲担忧。”

  我微微一笑道:“那妹妹就安心成婚好了,旁的事qíng不必多想。”

  刘离离坐了起来,注视我片刻:“姐姐若是我,就甘心么?”

  我笑道:“嫁人是每个女子必经之路,虽算不得好,也绝不是恶。妹妹还是想开些为好。”

  刘离离先是不以为意,随即眸光一动:“请姐姐指教。”

  我抿一口茶,垂目不语。刘离离轻轻挥一挥手,守在门口的两个宫人都远远走了开去。我这才道:“王爷一出宫,就会招贤纳士。这些长史咨议、文学参军、曹掾舍人、王师侍读,是朝廷官吏,是天子恩赐的人才,绝非私蓄的门客。日后王爷成才,他们自是官运亨通,若坏了事,也都是铁打的朋党,一个也走不脱。妹妹虽是女子,却也做了五年侍读,为慎妃守灵,更是举世公认的义举。这些可不因你嫁不嫁人,或嫁给谁有丝毫的分别。相反,要娶妹妹为妻的人,却还要好生掂量掂量呢。”我见她眉间略展,似有所悟,又诚恳道,“王爷的xing子,是最信任共患难的人。妹妹便是。”

  刘离离恍然,既感激又惭愧,离座施了一礼,道:“妹妹蠢笨,若非姐姐指教,直是寸步难行。”

  我连忙扶起她道:“心宽便好,何须多礼。妹妹是有功之人,必会晋升,这样风风光光地嫁出去,直是城中佳话,夫家也必不敢亏待的。这是喜事,妹妹当高兴才是。”

  一事释然,复生了别的忐忑。刘离离道:“嫁给谁哪里由得自己呢?”

  我笑道:“宫宴时,我见到令堂大人。她老人家还说,你在宫中还有两年,让我略微照看你。这一下,我也省心了。”

  刘离离一怔,道:“姐姐不说,我竟不知道母亲还存过这个心思。”

  我微笑道:“想来令堂大人见你吃了许多苦,终是不忍心你在宫里熬着,所以才改变主意。你只管安心回家,令堂大人必为你挑一门好亲事。好妹妹,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刘离离道:“我却羡慕姐姐。常言道:‘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98]姐姐是非常之人,来日必立非常之功。”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切切道:“妹妹过誉。难道妹妹嫁了人,就不能做非常之人、立非常之功了么?”

  从灵修殿出来,便遇上高曜的rǔ母李氏,李氏说高曜还睡着,不便探望。我只得嘱咐了她两句,请她代为问候,这才出了长宁宫。回到漱玉斋,芳馨迎了上来道:“姑娘这一去当真是久。”

  我笑道:“路过长宁宫,哪有过门不入的道理。就顺路去瞧了瞧王爷,谁知竟还睡着,也没瞧见,倒和刘女史多说了两句。”

  绿萼在我身后笑道:“若不是圣上和华阳公主去粲英宫看望小皇子,恐怕这会儿还不得回来呢。”

  芳馨笑道:“听闻昨夜是婉妃娘娘宿在定乾宫的。这早上才分开的,便又等不及去看,可见婉妃娘娘有多得宠,姑娘大可以放心了。”

  我笑道:“只要姐姐心安理得,过得平安就好。”说着已走入西厢,解下白色织锦斗篷,合目歪倒在榻上。两个小丫头要进来捶腿,我摆摆手,都赶了下去。

  芳馨斟了一杯水,温然道:“姑娘的样子,是有心事么?”

  我睁开眼,不觉笑道:“就是累了而已。”说着起身,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水,温温润润的,化解了喉头的黏滞。

  绿萼笑道:“姑娘和婉妃娘娘说话,也这么之乎者也的,可不要累着了?”

  我笑道:“就你多嘴。你也去喝口水歇会儿,再拿些蜜橘过来同吃。”绿萼笑嘻嘻地去了。

  芳馨见绿萼走远了,这才低低道:“姑娘……可问过了?”

  我叹道:“问过了。还费神讲了许多故事,说了许多道理,就为了打消她那一点点似有若无的念头。绿萼说得没错,当着自己的亲姐姐,也要拐着弯儿说许多之乎者也,当真是累!”

  芳馨道:“只要婉妃娘娘领会了,也没有怀疑姑娘的用心,这心就值得费。”

  我垂头道:“我的用心她迟早会知道,到那时,不知道她会不会怪我,宁愿帮着外人,也不帮自己的亲姐姐、亲外甥。”

  芳馨微微一笑道:“容奴婢放肆地说一句。功成之日,婉妃娘娘和小皇子非但不会怪姑娘,恐怕还得千方百计地巴结姑娘。若不成功,姑娘的用心,婉妃也不必知道。姑娘安心便是。”

  我一笑,拉了芳馨的手道:“坐了这二十多天的牢,不但迟钝,也磨蹭了。”

  芳馨道:“姑娘是在意婉妃娘娘和小皇子才会这般忧心。”

  我摇了摇头:“我若真在意,就该一心一意帮她夺取后位和太子之位才是。”

  芳馨道:“姑娘顾念慎妃娘娘的旧恩,还有弘阳郡王的qíng义。况且,夺取后位和太子之位,何其艰难,稍不留神,便粉身碎骨。姑娘不是盼望婉妃娘娘平安么?不争才是最平安的。”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她,只捧起茶盏,默默地注视着水中清冷的双目。玉枢母子的富贵权势,与熙平的仇、慎妃的恩、父亲的命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第二天,定乾宫来人传话,说高曜病了,御医嘱咐静养,不许人去探望。我便安心在漱玉斋休养,一整天都没有出门。午后,颖妃派人告诉我,明天一早要去拜祭皇后,让我早些预备。晚上,芳馨清点了出宫要带的物事,催我早早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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