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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师_小伍【完结+番外】(611)

  我随口道:“那就好。”

  如此问罢,便无话可说。彼此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正要推说伤痛困倦,请他回去。忽听高旸又道:“从前君侯在景灵宫遇刺,孤未能及时相救,心中已是惭愧。不想昨日君侯竟在敝府受此重伤。”他越说越是痛心,“原来孤一直如此无用。”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得道:“殿下不是要去军中么?千万别误了事。”

  高旸一怔,随即一笑:“好。请君侯好好歇息,孤这就告辞了。”说罢转身出去了。他脚步轻缓,铁甲犹带着深重的霜露之气和淡淡的血腥,肃杀之气扬起轻薄的帘幕。

  不一会儿,绿萼端着茶走了进来,环视房中无人,不由自言自语道:“怎的这样快就走了?”

  我本已半睡,又被绿萼惊醒,遂含糊道:“走了。”

  绿萼放下黑漆茶盘,旋身坐在我的chuáng沿,嗔怪道:“姑娘真狠心。信王殿下趁禁军夜训的工夫,巴巴地来看望姑娘,才说这么几句姑娘就把他赶走了。”

  我叹道:“你若不说我醒着,我便一句话也不必和他说。”

  绿萼道:“殿下就是知道姑娘不愿意见他,才赶在半夜姑娘睡着的时候来瞧一眼。殿下如此深明大义,若吃个闭门羹,奴婢心里是过意不去的。”

  我虽有气没力,口气却已不善:“他既然深明大义,你就该成全他才是。你说我醒了,倒让他赔了半天的不是。”绿萼伸了伸舌头,不敢再说。我又道,“天亮了就请王妃过来,你也收拾一下物事,咱们该回去了。”

  然而这一觉睡去,醒来便起了高热。宫中太医说我畏寒畏风,不准我出门。每次我说要回府,绿萼便拦着我。我也没有力气和她理论。不几日伤口溃烂,女医不得不用银刀刮去腐ròu。用过数次麻沸散和针刺麻醉,再加上每日饮的药中有当归、远志等安眠的药材,一天十二个时辰中,有八九个时辰昏睡不醒,自然也就没能回府。待高烧褪去,伤口开始愈合,已是十来日之后。能出门时,已过半月。好几次醒来,不是绿萼带着丫头们服侍,便是母亲、朱云夫妇陪伴在身旁,有时启chūn也来相陪,却极少见到银杏,更没见过刘钜。

  一旬不见天日,推窗看时,天色yīn沉,衰糙早已覆着薄雪。我恍惚道:“今夕何夕?”

  绿萼道:“后天便是大雪。要下大雪了呢。”

  我对镜抚颊:“大雪……一躺半个月,竟没了人形。”

  绿萼赔笑道:“姑娘好生调养,不愁从前的美貌不回来。”

  我摇头道:“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还谈什么美貌?”

  绿萼双眼一红:“姑娘这一次着实是凶险。那会儿连老夫人都拿不定主意,幸而王妃当机立断,果断地命女医剜去腐ròu,这才保住了姑娘的xing命。”

  我见她满脸疲态,不禁拉起她的手,心疼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是了,怎不见银杏和刘钜?”

  绿萼揉一揉眼睛,笑道:“银杏服侍姑娘的时候,姑娘还睡着呢。刘钜伤了华阳长公主和王妃,哪里还敢来?悄悄过来瞧了两次也就罢了。”说罢摇着我的手,“姑娘一有力气便只问他们两个,真是偏心。”

  我笑道:“所谓‘不可无一,不可有二’[54],你才是独一无二的萧何。没有他们两个,我也能断案,若没有你在府里,我便只能困守京中了。”绿萼这才转嗔为喜。

  我又道:“晚上请王妃过来,我要亲自向她辞行。”

  绿萼忙道:“王妃这些日子进宫陪伴皇后去了。”

  我一怔,道:“她受了这样重的伤,还要四处乱走。在宫里陪伴皇后,必是不得好好歇息了。”

  绿萼笑道:“姑娘何必着急回府,在信王府中养伤,不是很好么?依奴婢看,信王府里的几个大夫和女医,医术都很高明,和宫里的太医也不差上下。尤其是那女医,cao刀熟稔轻快,针线也好,若没有这等手艺,只怕姑娘要痛死。”

  我听她说“针线也好”,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当女医是裁fèng么?”

  绿萼忙道:“想来信王和王妃整日舞刀弄枪,时不时会受伤,所以搜罗了这些圣手。咱们府里就没有这样的大夫。姑娘回去了,伤势若有反复,只怕费事呢。”

  我叹道:“你说得也有理。那就等我好了,亲自去答谢王妃的救护之恩。”

  绿萼似是松了一口气,笑道:“正好王妃这些日子总在宫里伴驾,三五日才来一回。姑娘就好好养伤,待彻底伤愈,再回府不迟。”

  镜中她的笑意越发刻意而虚浮,无端端的松一口气也令我心中产生一丝异样。然而她说的不无道理,且病中多思于伤势无益,就更不能早些离开信王府。我按下疑惑,只问道:“华阳长公主如何了?”

  绿萼忙道:“华阳长公主已经回宫,陛下重重责罚了长公主,又让宫里的太医给姑娘瞧病。”

  忽听小丫头在门外道:“银杏姐姐,你回来了。”说罢开了门。却听银杏在门外道:“你们都去那边站着,无事不要过来。”小丫头们应了,都远远地走了开去。

  银杏这才走进来,却不关门,也不向我行礼,径直向绿萼道:“绿萼姐姐也请出去,我有要紧事和姑娘说。”

  绿萼瞪了她一眼,蹙眉摇了摇头,低低道:“银杏!”

  银杏淡淡道:“绿萼姐姐既知道我要说什么,不出去也无妨。”

  绿萼愈发焦急,伸臂阻拦:“银杏!不可说!”

  我愕然道:“出什么事了?莫非是刘钜出事了?”

  银杏推开绿萼,直挺挺地跪在我的膝下,双眼红如炭火,忽为泪泉浇透。yù待开言,唯余哽咽。我只得又问:“究竟何事?”

  银杏拭了泪,缓缓道:“启禀姑娘,陛下于半月前驾崩了。”

  第十六章 不得其门

  半个月里一直关门闭户,满身满屋子的药气早已让我闻不出任何味道。偶尔倾入的天光、yīn冷cháo湿的霜雪气息和银杏身上幽凉的暗香,令人有恍若隔世之感。心极猛烈地一跳,万物有一刹那的静默。银杏焦灼和哀伤的脸半明半暗。我似乎有些没听清楚:“你说什么?你说谁驾崩了?”

  绿萼推一推银杏的肩膀,企图最后一次阻拦:“银杏!”

  我轻喝道:“你别拦她!”绿萼只得噤声。

  银杏平静道:“回姑娘的话,是陛下驾崩了。”

  我没有听错,高曜死了。因为那个湿漉漉的梦,半个多月前我还曾陪他拜祭思幽皇后。是三位公主来索命?还是裘后迫不及待地带走了爱子?若来索命,为何不来索我的命?!分明我才是那个该死的人。胸腹之间空dàngdàng的,一颗心无所依托。我切齿饮泣,拼命不让自己哭出声。不过片刻,唇齿间已有了血泪的咸腥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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