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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师_小伍【完结+番外】(698)

  我拨一拨翠绿的长叶:“打听什么?”

  银杏笑道:“信王这些日子都没有回府。听说信王妃很是恼怒,晨间舞剑,把柱子都砍断了,花园里的亭子险些塌了下来。她们都说,除了那一年杖毙了宋氏主仆三人,从来没见王妃发这么大脾气。”

  我哼了一声:“信王妃已与我绝jiāo,自然不必掩饰她的愤怒。”

  银杏道:“姑娘真的要与她争宠么?”

  我微微苦笑:“支撑到如今,就是不想与人共侍一夫,不想到头来仍是如此,是不是很无趣?”

  银杏道:“别人不知道,难道奴婢也不知道么?若不是为了陛下,姑娘何须嫁给信王?”

  我拈起银杏胸前挂着的三才梭——那是刘钜走后我转赠于她的——想起周渊与华阳长公主。转身远离是非,需要机缘、决心与本领,可惜我一件也没有。“‘有千岁之乱而无百岁之治’[135],天道往复,自古又有几人逃得开?”

  正说着,忽听外面传来哭声,一声声幽凉而凄厉。银杏秀眉微蹙:“好端端的,什么人在哭?”立刻有小丫头前去打听。不一时,小钱回来禀道:“启禀君侯,并不是咱们府里的人在哭,是大门外头有人在哭。”

  “何人?”

  小钱道:“奴婢也不认得,披头散发,大冷天的光着脚。瞧她们的手脚都很gān净,应当都是豪门大户的女眷。”

  银杏道:“这倒像是在请罪。”

  我叹道:“她家里或许是犯了什么罪,想让我在信王面前求qíng。”

  银杏道:“那姑娘见是不见?”

  我摆了摆手,斩钉截铁道:“不见!赶她们走吧,小心信王回来了,罪加一等。”

  小钱领命去了,不一时,哭声止歇。小钱回来禀道:“奴婢问清楚了,那是刘府的女眷。”

  银杏道:“哪个刘府?”

  小钱道:“原汴城府尹刘缵刘大人府上的女眷,为首的正是刘缵的夫人,从前刘女史的母亲。”

  原来是她。咸平十三年,陆后命我选女官,当时刘离离的父亲刘缵还在淮南太守任上,刘夫人为了让女儿中选,特意送了我一筐樱桃。咸平十八年的元宵宫宴上,我还曾见过这位刘夫人,那时她是三品诰命夫人。“是她?”

  小钱道:“刘夫人说,刘离离独自一个在南边,夫君谋反,她亦曾劝阻,奈何无用。刘夫人还拿来了刘离离的家书,奴婢瞧了,还是血书呢。”

  我甚是不解:“宇文君山与王甯死去多日,信王要怪罪刘家,早就杀了。这会儿来又请什么罪?”

  小钱道:“刘夫人说,宇文君山与王甯的部将杀了朝廷新委任的荆州大都督长史,奉宇文君山之子宇文绩为荆州大都督长史、安昭将军。只是因为信王一直在西北,又忙于收复益州,且襄阳又扼住了叛军北上之路,所以朝廷暂且不理会。”

  想起前些日子,高旸曾提及“荆州尚未平定”,原来如此。然而宇文君山与刘离离的儿子应当还不满十岁,如何做叛军的统帅?我不禁冷笑:“这些男人,拿一个huáng口小儿做挡箭牌!放心吧,她的外孙是活不成了,女儿倒还可以留一条xing命!”

  景祐元年十一月廿日,皇太后李芸代皇帝下诏,遣萧太傅、苏司政奉册书,大将军文泰来奉皇帝玺绂,百官诣王府劝信王高旸受禅。高旸三让,太后不许,方受大位。巳正,高旸穿常服自王府入宫,备礼即皇帝位于奉先殿,并设坛于南郊,柴燎告天。告宗庙,大赦天下。封高朏为庐陵王,李芸为贞德皇后。以萧太傅为太子太傅,苏令为相,文泰来为大将军,施哲为参知政事。午后大宴群臣。

  因新年之前便要册封,高旸令林太妃、启chūn与我先挪入宫中居住。林太妃直接迁入济慈宫,启chūn择了章华宫,我则依旧住在漱玉斋之中。

  自高曜驾崩,漱玉斋便再无人打理,虽糙糙拾掇,仍能看出衰糙连天、枯枝满地的旧日模样。凤尾竹已全部裁去,换了一面jīng致呆板的琉璃团花浮雕影壁。秋千架子是新漆的,绳子也是新系的。玫瑰花圃的枯枝败叶已连根拔掉,翻起的泥土还带着腥气。

  玉茗堂因常年锁闭,倒无甚变化,一应炭火茶水都是齐备的。我坐在旧年惯常所用的榻上,扭头向外望去,但见天色昏暗,石山苍白突兀。霹雳藤萝的鲜翠清凉不复再现,一如我与升平长公主曾在这里的年少时光。

  银杏与小钱忙着收拾物事,只留绿萼在身边服侍。绿萼一面折起我刚刚除下的斗篷,一面抱怨起来:“选哪里不好,非要选漱玉斋。”

  我掇了一只锦枕抱在怀中,歪倒在榻上。合目轻轻一嗅,依稀还有当年的茶香与墨香。“习惯了。以后再想来住上一日半日的,也难了。”

  绿萼啧了一声:“姑娘怎么不明白?奴婢是怕圣上心里不自在。”

  我微微睁开一只眼,不屑道:“你怕我失宠?”

  绿萼瞪起眼睛道:“既嫁了,总得在意些。”

  我仰面叹道:“我在御书房侍奉过太宗皇帝,太宗皇帝也来过漱玉斋几次,若他真的过不去,我便是刻意避开也无用。薛嫔的下场,就在眼前。”

  绿萼道:“薛嫔是谁?”

  我微笑道:“薛嫔是北齐文宣帝的宠姬,因文宣帝想起薛嫔曾与昭武王高岳私通,一时怒起杀了她。揣着美人的头颅大宴群臣,还将她的尸身肢解,以髀骨做琵琶。不一时酒醒了,又对着美人头颅流泪道,‘佳人再难得,甚可惜也。’”

  绿萼的眼中闪过一丝惧色,不待我说完,便捂起耳朵:“姑娘胡说什么!”

  我笑道:“怎么是胡说?恰巧那文宣帝也叫高洋,只是与圣上不同字罢了。”

  绿萼的脸顿时发白,连声啐道:“姑娘这是在咒自己么?”

  我失笑:“所谓‘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帝王之心,岂能这等狭窄?你过虑了。”

  绿萼急得几乎流泪,甩开我的手道:“姑娘只知道吓唬奴婢!”说着站起身,“奴婢是不敢在这里服侍了,这就去寻这里的执事来。”

  话音刚落,便听外面脚步声响,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在门外道:“奴婢采衣求见。”

  绿萼破涕为笑:“说曹cao,曹cao到!”说罢将门外的宫女引进来,来人连忙跪下磕头,“奴婢采衣拜见娘娘,娘娘万安。”

  我一怔:“娘娘?”

  采衣道:“虽然还没册封,将来必是唤娘娘的,章华宫那边也是这样唤的。”但见她一身白绿衣衫,身量苗条,年方双十,美貌异常。我这才想起,景德元年我回宫时,漱玉斋有个叫小七的美貌宫女,当时我赐名为采衣,便是眼前之人。不想这名字竟一直用到如今。

  我笑道:“免礼。你是采衣姑娘?”

  采衣粲然一笑:“五六年不见,娘娘还记得奴婢。奴婢的名字还是娘娘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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