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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锦春_姚霁珊【完结】(667)

  说到此处时,他的面色陡然一变,双眸紧紧地盯着桓子澄,唇角向下,拉出了一个严厉的弧度:“总不能事事都要为父替你遮掩吧?你自己不思悔改,往后犯下大错,难道也要我桓氏一族为你负责么?”

  桓子澄笔直地看着他,面色淡然:“父亲教训得是,儿记下了。”语罢便站了起来,一副恭立聆训的模样。

  他的身量本就比桓道非高,此刻就这样立在他的身前,大袖重重垂于侧畔,居然就有了种渊停岳峙、巍然如峰之势。

  桓道非抬头看了他一眼,眸底飞快地划过了一丝忌色。

  他咳嗽了一声,慢慢地站起身来,往旁踱了几步,专注地看向窗前。

  窗外是五月明丽的阳光,窗扇上雕镂的水波莲纹被这光影拉长,在书案上开出大片的花海,复又一路向下流转,连青砖地上亦开了花,每有风过时,那花影却又被窗前竹风摇散。

  那种想要将什么东西扯烂撕碎的感觉,让桓道非觉得有点透不过气来。

  那一刻,他的脑海中陡然便冒出了一个遥远而疲倦的声音:

  “……我儿勿忘,桓氏之将来,全系于阿澄一身。往后的桓氏,便jiāo在阿澄的手上罢,吾儿需谨记守成,万勿冒进,务要将一个qiáng盛的桓氏,jiāo予阿澄手中,切记、切记……”

  那垂危时犹带痰音的微弱语声,经年来萦绕于怀,总会在不经意间窜上脑海,让人心烦意乱。

  桓道非的眉心猛地一拢,在额间聚出了一个“川”字。

  那老者分明已逝去多年,可直到如今却依旧似一座大山,牢牢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连腰杆儿都挺不直。

  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每见到桓子澄时,那种山岳在前、忽觉自己渺小的感觉,便会越加浓郁、挥之不去。

  “你下去吧。”桓道非突兀地说道,挥了挥衣袖,语声中有着掩饰不住的不耐。

  “儿告退。”桓子澄简短地应了一声。

  那一刹,他修长的身影披了半身阳光,那一地的莲花便像是在他的袍摆盛放。

  桓道非深深地皱着眉头,“嗯”了一声,头也不回地便去了梢间儿,留给桓子澄的,是一个僵直而枯瘦的背影。

  桓子澄面色无波,再度躬了躬身,走出了书房。

  那一刻的他自不曾看见,在他转首的瞬间,桓道非的面色已是yīn沉如水。

  走进梢间儿后,他几大步行至陶案边,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茶,复又深深地吐纳了几息,方才复归如常。

  第757章 择婚事(裴裴的书和氏璧加更)

  缓缓地将茶盏搁回案上,桓道非的眉头便又皱了起来。

  凡有这个长子在的地方,他总会呼吸不畅,仿佛那虚空里浮着一只巨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

  原本在此次会面之前,他是准备了诸多责备之语的。

  只是,当对话一经开始,那些话语便被心底的冷意凝成了冰块,堵得人难受,却又无法宣之于口。

  他们父子,终究还是没办法说到一起去的罢。

  桓道非这样想着,身上的气息倏地变冷。

  他有四个儿子,每一个都不差。虽然嫡子只有桓子澄一个,但所谓嫡庶之别,也不过就在于他这个父亲的一念之间罢了。他想要让谁立起来,谁就能立起来。反之,他想要让谁永远不能出头,谁就永远无法出头。

  桓道非的眉头松了下来,随手翻开了一卷书,隔窗唤道:“来人,请柳先生。”

  外头的小厮应了一声,飞跑下去找人,没多久,便有一人匆匆走进了院中。

  那是个近愈四旬的中年人,身材中等、面容清雅,额下一部长须,神态中蕴着沉稳与谨慎,正是桓道非口中的柳先生。

  这柳先生乃是桓道非最信重的谋士,姓柳名大圃、字稼渊,与桓道非主从多年,二人直有半友之谊。

  一俟柳大圃进屋,桓道非便向他招手:“请坐。”

  柳大圃告了个罪,便坐在了一旁的鼓凳上。

  桓道非随手放下书卷,淡然语道:“散骑郎一事,便这么定下来吧,尚要请柳先生亲自替我盯着些,叫他们加紧处置。大郎那里我已经说过了,他自有数。”

  柳大圃闻言,面上便划过了一丝不敢置信。

  迟疑了片刻后,他终是于座中躬了躬身,斟酌着词句开了口:“仆尚要请司空大人三思。散骑郎一职实乃众矢之的,若是大郎君在其位,必受其累。”

  “那不是正好?”桓道非神qíng淡然,两手闲闲抄在袖中,语声不紧不慢:“我桓氏声名太盛,需要一个人站在前头,替我阖族遮挡万千风雨,大郎乃是最佳的人选。”

  柳大圃张了张口,却是yù言又止。

  桓道非的视线在他身上扫过,复又一笑:“柳先生舍不得?”

  “不敢,不敢。”柳大圃躬身说道,面上却尚存些许犹疑:“司空大人远见卓识,仆自当听命。只是,大郎君乃桓氏嫡长子,才gān也有一些,弃之……可惜。”

  他言下未尽之意,桓道非心知肚明。

  只是,柳大圃的意见,他显然没当回事。

  他抄手而笑,一派洒然地道:“先生多虑了,吾自有主张。虽然先君曾有遗言,属意由阿澄执掌我桓氏。只是……”他皱起了眉头,神qíng忽尔便晦暗了起来。

  “……只是,阿澄的xingqíng却并不合适。”他的声音渐渐有点拔高,面上满是冷意:“吾观察他良久,却发觉先君所见大谬。阿澄委实……不堪用也,其志大才疏、眼界狭窄、目光短浅、为人刻板且不知变通,简直一无是处,且……母族也太弱。”

  他冷淡地说着这些话,面上几乎没有表qíng,然抄在袖中的手却在这一刻握成了拳头,复又故作轻松地散开了眉心:“大郎身上,唯有一点qiáng于他人,便是貌甚美,却也不过如此。”

  他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将视线投向了窗外,晦暗的脸上不辨喜怒。

  那一刻的他并不知道,在说起自己的长子时,他的语气刻薄得完全不像是一个父亲,而更像是在论及自己的对手,酸气几乎冲天。

  柳大圃便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家主公的心病,怕是治不好了。

  心中虽是如此作想,他面上却仍旧恭谨如昔,拢袖道:“司空大人所见甚是,仆这就安排下去。”

  “有劳先生。”桓道非漫声说道,缓步行至陶案边,拿起了案上的一枚玉镇纸把玩了一会,蓦地问:“我叫先生替我物色大郎的婚事,如今可有进展?”

  这个话题似是相对轻松些,柳大圃明显地松了口气。

  他起身上前两步,自袖中取出一张早就折好的纸,递给了桓道非:“这是我们几人商量后划定的人家,司空大人请过目。”

  桓道非以两根手指拈起纸页,只展开扫了一眼,便再度皱起了眉:“怎么净是六姓之选?这大都城郡望林立,便再找不出第七户人家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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