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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锦春_姚霁珊【完结】(84)

  这连珠pào似的一番言语,立刻浇熄了薛允衡的气焰,可是没过一会,他便又qiáng横了起来,伸手指着邓通道:“你凶什么凶?你没空可以叫阿堵啊,他去哪躲懒了?”

  邓通一挺胸脯:“我管他去哪?我又不是管事,郎君管不了他叫我管算什么事?我每天忙得要死哪管得了那么多?”他一面说一面还张了两只手舞来舞去,用以加qiáng语气,那手上的水溅得到处都是。

  何鹰默默地抹了把脸,又往后退了两步。

  薛允衡被邓通说得没了词,憋了一会方恨恨地道:“算你有理。”

  邓通得意地“哼”了一声,头昂得高高地,甩着两条膀子道:“郎君若不是那么讲究,别总穿着白衣裳,黑的huáng的青的蓝的都穿些,我就有空烧水了。”

  “胡扯!”薛允衡立时沉了脸,雪白的衣袖当空一拂:“我薛二郎一身白衣行天下,岂可着他色衣衫?”语罢又指着邓通,眉峰一挺、双目一张:“你敢不给我洗出来,我揭你的皮。”

  他的语气不可谓不厉,可惜邓通完全不吃这套,“嗤”了一声道:“郎君既爱风骚,那喝不着热茶也怪不到我头上,凑合喝点儿冷的吧,这个天火气还这么大,正好降降火。”

  这话中的冷嘲热讽直是毫无遮掩,哪有半点小厮该有的样子?可薛允衡却根本没拿出主人的手段来治他,反倒被他说得一脸气结。

  两个人乌眼jī一般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半晌后,薛允衡忽地一笑,不冷不热地道:“我明日要穿那件白底镶青锦云纹边的衣裳,你马上给我洗出来。”

  这下轮到邓通气结了,他鼓着一双牛眼,蒜头儿鼻呼哧了半晌,方用力一跺脚,恨恨地向薛允衡一指:“郎君,你不讲理。”说罢便将头一昂,气哼哼地走了出去,竟是将薛允衡晾在了一边。

  薛允衡俊美的脸上,漾起了一丝明显的得色,像是深为能吵赢自己的小厮而得意。

  何鹰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继续保持沉默。

  邓通下去后不久,院子里便传来了“乒铃乓啷”拖东西的声音,随后便是一连串十分响亮的抱怨声,毫无遮拦地传进了屋中:“……真真是累死累活,烧饭做菜洗衣劈柴fèng补扫屋抹地,还要管跟出门管算账管磨墨写字管买东西,四个人怎么够?再来十个人也不够用的。”

  他一面骂骂咧咧地大声抱怨,一面便将那衣裳甩在水里“啪啪”作响,动静十分惊人。

  薛允衡维持着方才得意的表qíng,一拂衣袖,风度翩翩地行至门前,两手拉住门扇,用力一合。

  “哐当”一声,门关上了。顿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何鹰轻咳了一声,神qíng多少有些古怪。

  纵观陈国各大士族,也唯有薛二郎的小厮敢跟主人放声对吵,偏偏薛二郎还不动怒,甚至以吵赢为傲。

  这般怪癖,实在很叫人无言以对。

  薛允衡关上门后,仍是一派的风仪秀朗、怡然自处,就像方才邓通骂的那个人不是他,而那个与小厮对吵还吵得一脸自得的人,更不是他。

  他款步行至案边,将那案上的烛台挪到了近前,一面寻出剪刀去剪烛心,一面便漫声问道:“何事?”

  何鹰稳了稳心神,上前一步低声道:“禀侍郎,高翎已来到了大都。”

  “哦?”薛允衡淡淡地道,剪烛心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这一路绕了近两个月,最后还是回到了大都?”

  “是。”何鹰回道,语声有些低沉,“是属下等无能,叫他察觉了出来,他后来几番故意绕道,便是想将属下等引开。”

  薛允衡端详着手里的铜剪刀,沉吟了片刻,方淡声道:“此人,不同寻常。”

  何鹰静默不语。

  薛允衡便又一笑:“这也并非坏事。有你们盯着,他这两个月一事无成,想来心焦得很。”

  闻听此言,何鹰恭声道:“属下亦如此认为,故后来便收紧了人手,慢慢地磨去他的警惕之心,前些时候还做了个局,高翎应该上当了,以为我们已经离开,这几日他忽然加快了脚程,最后返回了大都。”

  薛允衡点了点头,将剪刀搁下,拿布巾抹了抹手:“继续盯着他,看他都与何人接触,一有消息,即刻来报。”

  “是。”何鹰应道。

  薛允衡将烛台推回原处,信手拉开案边的一只鼓凳,仪态洒然地端坐其上,又问:“左思旷,还有左家,你都打听到了些什么?”

  何鹰闻言,立时便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来,双手奉至薛允衡面前:“之前打探来的消息皆写了下来,请侍郎过目。”

  薛允衡伸手取过那张纸,略略扫了两眼,便哂然一笑:“这人运气真不错,竟救下了何敬严。”

  从他嘴里说出江阳郡都尉何敬严的名字,就像是说起什么不起眼的人物一般,带着一种毫不在意的轻视。

  第93章 曲无直

  “左思旷要走汉安乡侯的路子,也算没走错。”薛允衡将信重新看了一遍,便随手搁置一旁,语气很是闲逸。

  他也是听那秦府送礼的管事提了两句,这才记起江阳郡是有一个左氏,不过是个极小的士族罢了,比秦家还不如,他哪里有心qíng多问。

  不过,那个姓董的管事却也有趣,明明是为了秦家而来的,却鲜少说话,倒叫另外一个左家陪同的管事抢在前头,左思旷这个名字,便被他反反复复地提及了多次。

  薛允衡叫人去查左思旷,还是因为秦氏。

  这倒并非是他对左思旷这个人感兴趣,而是因为,薛允衡对秦家观感不恶。

  确切地说,他是对秦家六娘并无恶感,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欣赏。

  一个才十二岁的小姑娘,孤身回府奔丧,行事说话却极有章法,整个路途安静得如同隐去了形迹,一句多话不言、一步多路不行。

  其后桃木涧路遇qiáng人、乱箭齐发,秦六娘亦十分沉着,被仆从抛下时更无哭闹,为薛允衡省去了许多手脚。直到最后青州城外的话别,秦六娘的一言一行,亦是进退有度。

  坦白说,薛允衡当时很是感慨了一番的。

  他想起他那几个十多岁的妹妹,以及他平生所见的各种样貌、各种类型的小娘子们,那一个个嘈切如麻雀、胡搅如蛮牛、看见个蜜蜂就吓得发抖、动不动就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委实让人头疼。

  也正是因了对秦六娘并无恶感,所以,他不仅叫人去查了左思旷,亦将秦家的礼物收下了,还表达了逊谢之意。

  这是他身为薛氏子弟,能够给予秦家的最大礼遇。

  “侍郎,此事内有隐qíng。”何鹰低沉的声音蓦地传来,薛允衡立时转回了心神。

  “此话怎讲?”他漫不经心端详着自己的手指,眸色淡然。

  何鹰便道:“就在属下来之前,收到了资中县快马传来的口信,说是那何都尉所遇之险乃人为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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