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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连环_四木【完结】(117)

  闵安皱眉:“王爷怎会在小事上,落你口实?”

  非衣涩然一笑:“连你也知道,王爷次次这样待我,一定是不寻常。”

  “理由呢?”

  非衣理好衣襟,掬起一团模糊的光华,坐着久久不动。过后,他微微叹息道:“再过几日,就是世子母妃忌辰,王爷心qíng不好,见我落拓归来,更是怒不可遏。只因在王爷心里,我的娘亲就是bī死世子母妃的凶手,他疏远娘亲,连着也厌恶我,所以才待我冷淡。”

  闵安模糊听得李培南母妃一些事qíng,心想王府及世子府的陈年旧qíng,最好不要提及。他见非衣心伤,陪他坐了一刻。非衣又说:“王爷待我不公,我并不怨恨,只想着为娘亲赎点罪,一直顺从着王爷的意思。若说娘亲有罪,多年来我已经替她还清,可是王爷并未接纳我。蹉跎了这么久,我也想做个了断,待这次忌辰祭奠后,我就回北理去。你跟我一起走么?”

  非衣最后一句问得自然,却让闵安措手不及。闵安怔了一下,应道:“如王妃带你从北理回来,就是希望你认祖归宗。你怎能不让王爷修玉牒昭告天下,就急着回到北理去?”

  非衣淡淡道:“等待的日子总有个尽头。”

  闵安劝:“我信王爷总会接纳你,只是时机未到。不如趁着世子母妃忌辰,你好好拜祭,让王爷对你改观一些。”

  非衣仔细想了想:“经你一说,我才想起,以往两年的祭奠,我都未参加,确实未显露出诚意。”

  闵安笑道:“那就好好抓住这次的机会吧。”

  非衣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我还想知道,刚才问你的那一句,你的答复是什么?”

  闵安突然低了头,脸红回道:“我哪儿也不会去。”

  “为什么?”

  “玄序在这里,我想与他在一起。”

  非衣当然没有忘记玄序这桩事,他向闵安隐瞒了玄序就是朱沐嗣的内qíng,也是有一番理由的。因他心想,闵安现在如此喜欢玄序,若是挑明了玄序的身份,势必会引得闵安心伤。qiáng行夺取他人心头好本就不是易事,再引发闵安伤痛,与他生出间隙来,更是不讨好的事qíng。

  所以,非衣不会做出任何让闵安厌弃他的事qíng。

  但他也不会放任玄序好过。

  大jian大恶之事,最好由世子来代为cao劳。

  不多久,非衣就将心思付诸于行动。他唤闵安写一封家书向师父报平安,闵安自然不会推辞。

  非衣殷殷嘱咐道:“要写出离别后的挂念之qíng。”

  闵安眼神微异:“对自己的师父,不用写得那样悱恻吧。”

  非衣微微一笑:“我动身来寻你那天,师父站在院子里骂了整整一个时辰,起因就是你不告而别,害得他老人家挂心。”

  闵安咬着笔头,有些动心。非衣又说:“翠花也挂念你,你传家信回去,顺便慰藉下两位亲人,又有什么不妥?”

  闵安彻底想通,从善如流写下一封信,随后却被送到了李培南手里。

  ☆、第77章 取信

  家信上写道:离别之后,道路遥长,深感忧心,唯有所望。盘桓白木郡多日,全系公gān繁忙,伏惟堂上动止万福,遂意安康,不久当归还,庭前侍奉以赎罪愆,切切。

  书信文词让闵安咬着笔头想了半天,深觉以前做书吏传办公文都不曾这样严肃过。他想着,师父既然在生气,那么就得多说自己的错误,并向师父保证,回去之后一定要在他老人家跟前好好伺候着,希望他生活起居一切安好。

  闵安拿出十二分的劲头,工工整整写完正文内容,转头犹豫问道:“这么文绉绉的言辞,师父看得懂么?”

  非衣从容应道:“敬启堂上的书信,自然要文辞雅正。若想随意,还不如托驿差带个口信罢了。”

  闵安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提笔就要在首列写上书启称呼“恩师如晤”等字样,这时门外的校兵唤道:“二公子好了么?驿车要走了!”

  寻常校兵肯定不敢这样催促非衣,不过今晚的传信下属,却是非衣事先安排的。闵安一听时候到了,将书信塞进白封皮中,来不及写上任何称呼,就将信件递到了非衣手上。

  非衣用心多问了一句:“军营的事qíng处理完后,你想去哪里?”

  闵安心里记挂着玄序与他的约定,将嘴抿着,稍稍低头不应非衣的问话。

  非衣心里有底了:“难道还要回白木郡去?”

  闵安的耳廓稍稍发红:“那里还有一些公文未jiāo付——我去去就回。”

  “嗯。”

  非衣淡淡应了一声,拿着书信走出门外,细细嘱咐了校兵一些事,随后就回到了屋里。闵安坐在灯前朝壁上比划着手势,时而笑出声,显得极为开心。

  非衣倚门无声望了一阵,说道:“单手不方便,我替你上药吧。”

  闵安记得非衣所qiáng调的同门之谊,顺从地伸出伤臂,让非衣敷好了药。他放下衣袖,转身又去玩手影子,回头看非衣在望着他,连忙正脸朝向非衣说道:“营里简陋,没什么好玩的,你要是无聊,我陪你玩一个游戏。”

  “好。”

  闵安取来几张皮纸,提笔蘸了米汤、金粉、朱砂、墨汁,分别画出了几张图像。忙着捣鼓一气后,他在桌上拉了一道布幕,就着灯光给非衣演起了皮影戏。

  闵安坐在灯前,仅凭单手就活灵活现地演绎了一则民间流传的故事,孝子救母。非衣依从他的吩咐,仔细瞧着壁上投出的影子戏,偶尔侧头看后去,还能看见闵安飞舞着眉毛,从双唇里吐出一串串奇思妙想的话语。他说,手上拿一根灯芯,在影子里就是斧子,朝着烛台打下去,就等于劈开了烛峰山……

  他笑得很开心,无忧无虑。

  非衣转头看着壁影,头发披落下来,遮住了紫金袍的光彩。他安静坐在灯辉里,是一道寂静的侧影。

  闵安停了声音问:“你还是提不起兴头么?”

  “我见到你,已经很高兴。”

  “那为什么不笑?”

  “我在想,随后要说的话,会不会吓到你。”

  闵安纳闷:“难道你要骂我?”

  非衣笑了笑:“我本想对你说,你做事极为贴心,我十分喜欢你。”

  闵安松一口气:“哦,我也喜欢你。”

  还好他的二公子没像世子爷一样,突然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非衣看见闵安蓦地松了一口气,越发知道闵安的心思此时极为简单,也装不进其他的人。他了然问道:“因为我们是同门?”

  闵安点头:“是啊。师父jiāo代过,入门一日,就要恪守一辈子的同门qíng谊。”

  非衣转过脸,将淡淡的无奈之qíng掩落在灯光暗影里。他其实了解闵安的想法,直接问出来,总归不会存着误会。听到闵安斩钉截铁的回答,他同时也醒悟到,拜访师父那日,师父亲口说玄序只是道友,将他排在本门之外,原意竟是想玄序与闵安在一起,不用他们讲究同门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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