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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连环_四木【完结】(126)

  李培南说:“肚子饿了吧,吃一些午膳。”他从时间来推断,闵安必定是来得匆忙,顾不上吃饭,所以考虑得周到一些,已叫厨房备好了汤食。

  闵安也明白了过来,心底稍微一暖,低头咬了一口糕,喝下一匙汤。

  李培南细细瞧着闵安,闵安脸皮薄,禁不住看,把头撇向一旁。寝居左右两壁悬挂了一些丹青水墨画,山色空蒙,水石错落,可见是出自大家之笔。只是正中又有一副,画石不尽嶙峋之态,渲染难以分出层次,似乎只在执意勾描一处场景而已,闵安心想,若他没有猜错,李培南又会回答,这幅画作一定是女子的随手涂鸦之作,不值得赏玩。

  李培南极不容易挪开看着闵安脸庞的目光,顺着他的眼睛一看,也找到了牵系他注意力的地方。沉吟一下后,李培南当即说道:“岛久家的郡公主与我颇有些渊源,我曾应过她,下榻的地方都必须带着这幅画。”

  “为什么?”闵安终究难免好奇之心问了一句。

  “一年前我曾被困于西疆白木崖,郡公主暗中帮了我一把,又觉在白木崖上敌我杀戮太重,就将那处地方画下,要我随身带着,时刻谨记战争的残忍。”

  “那郡公主可是个好心人啊!”

  李培南持重说道:“她的心是要软一些。”

  闵安随意点点头,李培南跟着又说一句:“与你一样。”

  闵安不接话,吃完糕点喝完汤水,擦净了嘴问道:“我可以走了么?”

  李培南起身挽留,拿出的理由也为充分。“刚才你走进世子府时,想必已经看到前院的布置了?”

  闵安仔细回想了一下,恍然惊觉方才脚步匆匆,浮光掠影般的瞥见了一些前院的动静。

  那时起,一排排素缟麻布旗迎风升起,花架上全数蒙上一层白绢,四处灯龛置换了油蜡,拂散出淡淡檀香。更多的仆从着白衣灰裤,头缠孝布徐步走入奠堂。

  李培南提醒道:“母妃忌辰从未时开始,你留下来陪我。”

  闵安拒绝:“世子需见客,我是白衣身份,参拜不得王妃的灵堂。”

  李培南淡淡道:“我被你下药毒倒,外面人全知道,我见不了客。”

  “既然如此,世子好生休息就是,又何必要我作陪。”

  “每当母妃祭礼,我这心里就痛得厉害,你多陪我一刻,自然也能宽我心怀。”

  闵安想了想,当真坐下来陪着李培南,他既不看李培南,也不应李培南的话。

  李培南问:“除了冻子苏奶酒,你还喜欢什么?”

  闵安不做声,李培南就说:“我已将柳家娘子请进了府,你回来,就可天天喝到她的酿酒。”

  闵安觉得气闷,推开四格窗,看向庭院之前。纱裙素裹的柳玲珑路过门口,手里还挽着一名妙龄少女。他回头匆匆说道:“我出去一下。”李培南来不及唤,他已撑住窗沿跃向了窗外,走得颇为急切。

  院外车马粼粼,齐齐有侍卫队的行军礼,闵安走到门前,本想退让,可是已被礼服加身的楚南王堵住了去路。

  闵安硬着头皮走上前请安,李景卓站在马车脚踏上,不发一语,一袭紫金袍撒下一片辉彩,无声勃发着王家气象。闵安迟疑抬头,负手而立的李景卓突然抽出手,朝着闵安白净的脸庞甩了一巴掌过去。

  ☆、第83章 结jiāo

  一声脆响后,闵安的白净脸面上留下一道红印子,人被扇倒在地。李景卓劲道大,又恃武力高qiáng,对付闵安时并不手软,堪堪甩出一掌就将闵安撂倒,说道:“简直是混账东西,竟敢在药里下毒!”

  闵安支起身子,双膝跪地,低头说道:“王爷这一巴掌我认了,是我的错。”他来世子府是为了给萧宝儿顶罪,因此在他心里,受一巴掌也是应该的。

  李景卓却将闵安的认错当成了顶嘴,心下更是恼怒,又甩出了一巴掌。管家在一旁看得眼急,想都不想扑了下去,挡在闵安身前,不出意料受了第二记巴掌。

  李景卓的手劲又将管家掀翻,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连你也反了?”李景卓冷喝。管家摆手,开始为闵安说讨饶话。闵安低着头,脑子里嗡嗡乱响,很难得听清管家讲了什么,直到左耳流血,淌到脸面上来,湿濡濡的,他才觉察到左耳受损,可能已经失聪了。

  闵安反手抹去脸边血,起身兜头朝李景卓行了个礼,不发一语离去。李景卓怒喝:“站住!不讲理的东西——”管家连滚带爬挪过去,一把抱住了李景卓大腿,惶恐说道:“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小相公是公子请来的贵客,不能如此怠慢他。”

  闵安径直走出院门,心道世子府确是来错了,若真要领罚,应当去公堂上讨要说法。李培南饮下些微毒药,按理说只会腹泻力疲,偏生要闹出这多事端,引得他来承担苦果。

  闵安走得远了,撂了声音回来:“小民不过误下不足半钱的药材,未曾伤着世子一分,已经赔上一只耳朵,王爷再打下去,就是仗势欺人,我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留下来给王爷欺rǔ?”

  李景卓脸沉如冰,踢开管家,大步追向了闵安的去路。同时,世子寝居的两扇大门被劲风破开,李培南堪堪在雪白睡袍上套了一件褐色短衣,未及整理发饰及衣装,就提着一道长鞭跃了出来。他的人影还没赶到李景卓身后,鞭子却无声无息追向了李景卓的后肩,朝着上面狠狠抓拉了下去。

  鞭子浸过牛油,生了倒刺,若是沾到一点,身子必定会受损。李景卓听闻风声,错身急避,回头喝道:“不孝子当真敢打老子!还真的反了不成?”

  李培南成功阻下父王的身子,抖了个鞭花,冷冷道:“正是。”

  随行的侍卫们也是第一次陡然见到世子发难,迟疑一下,齐齐抢出身去护卫楚南王。李培南抽出几鞭,将侍卫们震开,冷声吩咐杵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管家:“调派人手隔开宾客,这里由我处置。”

  管家会意过来,忍住掌痛,急匆匆调来侍卫及仆从,站满了前院两旁的廊道里,将后面的动静阻隔了开来。不出一刻,亲信小跑着来到管家跟前,压低声音说:“公子打伤了王爷,还将王爷扣在石屋里,不让其他人靠近。”

  管家倒吸一口凉气,这才知道李培南说的“反了”不是虚假之意,竟敢拿自己的父王试刀子。他忙不迭地催动仆从进出院落照应前来参拜的宾客,亲自守着奠堂,为李培南解除后顾之忧。

  李培南抽了父王两鞭,不顾父王的盛怒,火速调兵围住了寝居外的院子。李景卓堂堂王侯出身,怎会任由儿子摆布,与他游斗一刻后,掌力bào涨,几乎切断了石塘假山。李培南心里记挂着先行离去的闵安,不愿多做争斗,直接威胁父王道,再打下去,他就敢放火烧了母妃珍藏的花种。

  这道软肋切中了李景卓的伤口,亡妻所留的纪念物不多,花种又是她唯一喜爱之物,依照李培南说到做到的xing子,再斗下去,当真要牵连到亡妻的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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