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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连环_四木【完结】(5)

  花翠一掌拍上闵安后脑壳,将他拍出门:“光说得好听,到了人跟前就成了个熊样,半天哼唧不出一句!”

  闵安摸着头委屈地说:“我又不是阿花,gān吗要哼唧什么。”转身见花翠要锁门,他又扑上去说:“好翠花,我肚子饿,好歹赏我一个馒头半张大饼什么的,让我垫垫底儿啊。”

  花翠看都不看他一眼,摆着腰走了:“光吃不长脑子,还说不是阿花。”

  闵安摸到非衣住的小院里一看,师父那边的厢房照旧锁着门,从窗口看进去,里面冷冷清清的。非衣正在木架前翻晒花糙,穿着一身素袍,黑发如墨,直披下来,映得他的眼睛也是冷冷清清的。

  闵安站在院子门口说:“非衣你随我外出走一趟吧,有乡民报官遭了贼匪劫舍。”

  非衣不应话,也不动。

  闵安抓了抓头,摸到帽子抽带,想着不能乱了衣冠,又把手放下。他知道非衣的意思,自顾自地说道:“那地方挺远的,你大概嫌脏不愿意去,这样吧,晚上等我回来替我守夜,就当偿了这次的公差。”

  毕斯在前堂等得心急,半天不见闵安来应签,gān脆找到了后院来了。非衣拿着一株山糙仔细辨认,背对晨阳,像是从头到尾没听到闵安在说什么。闵安悄悄走近,伸头去看他的袖角衣料,想看看是不是像花翠说的那么名贵。

  毕斯咳嗽了一声,说道:“小相公拿着我的朱签令去现场查查,快去快回。”

  闵安看到自己探头探脑的样子被东家抓到了,羞红了脸,抓过签令就快步走了出去。毕斯在后面笑着说:“调匹马跑得快些!见到保长佃户先问话,问好了再红脸,回来还来得及探望到非衣公子!”

  闵安听得耳朵也红了,忙不迭地跑远。陪着乡农到达他的农舍后,闵安查看了现场地形及失牛痕迹,可确定是一伙人盗走了耕牛,犯案手段还挺熟悉的。他问了保长的口讯,拿出自己的工俸jiāo给乡农,安抚了乡农急作一团的家人。

  保长问:“小相公心里有底儿了?”小相公是南方地界对书吏的尊称,大家看闵安长得高挑而清秀,年龄不大为人和气,都乐意这样称呼他。

  闵安点头:“这次一定能抓到茅十三,大叔放心吧。”

  ☆、非衣的心事

  闵安风尘仆仆赶回郡衙,向毕斯通报了qíng况,断定这桩案子是早些年出入在外州的盗贼茅十三一伙人所为。

  毕斯敲着额头说:“听说茅十三那批人极粗勇,本官郡子里没有健壮的捕快可以制服他,这该怎么办?”

  闵安回道:“大人可以再上书向县衙求援,本郡经制内的捕快还不足十名,茅十三连串几州,抢了百户人家,已经算得上是要案。按例这样的大案也不是我们小小的郡子能办得成的。”

  毕斯皱眉:“茅十三流动各州犯案,通常不会在小地方停留多久,不如等他自己满足了离开郡子……”回头看见闵安没表态,他又马上改口道:“要本官再上书给王知县,惊扰到王知县,本官怕随后的任期考语会得个下等……”话没说完,他就拿眼看着闵安。

  官员三年任期满了之后,上级官员会给下级写考语,查看守、政、才、年四个方面,这就是俗称的四格考核。其中行政方面就是考查官员直辖地的治安qíng况,包括风化、人命、qiáng盗窃贼等案发率。毕斯任期快满,所治政绩平平,又得罪过上级,最后还不凑巧碰上名声在外的茅十三来huáng石郡犯案,实在是件倒霉的事qíng。他看着闵安,不是因为闵安听不懂内中的联系,而是希望闵安顺着他的心意,将烫手山芋丢出去,替他合理处置好此事。

  闵安懂得毕斯的心意,到口的官场法则被他咽了下去,没有顺溜地说出来。东家的脾气他自然知道,那是打个雷都会把脑门缩进背壳里的主儿,千万条法子,万千的困难,都必须先由他小相公来扛着。

  毕斯只需要撂担子就可以了,闵安却要去统领随后的布置,最大的困难就是要说服非衣出手,将茅十三抓捕归案。闵安与茅十三打过jiāo道,知道茅十三的为人和功底。

  傍晚闵安去郡衙后门转了一趟,抓来一把紫色野花,土根上还带着泥巴。走去非衣院子里,非衣正背手站在木架一旁,在夕阳下静静看着满匾的gān花gān糙,似乎在欣赏着一幅稀世画卷。他的周身润了一层花香,盖过了本来的熏衣香,微风拂过,送给闵安满鼻的清凉感。

  闵安将满手泥的野花递过去,讨好地说:“你瞧瞧,这种花糙用得上吗?”

  非衣转头看了看闵安手指软软滴下的泥巴水,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闵安低声道:“你来郡子里十三天,每天就是采花种糙,侍弄着纱布香囊,也不见你做些别的事。我现在遇上了一件棘手案子,你能帮帮我么?”见非衣像往常一样不答,他又跟着说:“你可是答应了毕大人,留在这里要听从我吩咐的。”

  非衣仍然不说什么,只抬起墨黑的眼睛看过来,直看得闵安脸面大窘。闵安本来就是低级小吏,没有资格指派非衣做任何事,更何况非衣已经jiāo了“食宿费”,算得上是长官毕斯的客人。

  闵安等了一会儿,见非衣像往常一样不爱搭理他,把心一横说道:“你的xing子一向冷淡,留在我们郡子里不走,想必是要做什么要紧的事qíng。别指望我会相信你对大人说的那套话,你越是低调行事不引人注意,我越是猜想你另有图谋,说吧,你到底想gān什么?再不痛快说出来,我就报告给大人去。”

  非衣淡淡道:“我想拜吴仁为师。”

  闵安一怔:“就这样?”枉费他先前猜了许久非衣的“图谋”。

  “你想我怎样?”

  闵安不答,认真想了想,有些恍然。“难怪你天天站在院子里,原来是守着师父的门,看他回来没有。”

  非衣淡然道:“你帮我劝动吴仁,我就帮你办案。”

  闵安一口应道:“成jiāo。”

  非衣凝声道:“只帮你这一次,下不为例。”

  闵安想都没想就应了:“好。”回头他又觉得稀奇,问:“你拜师做什么?”

  非衣拿起一株gān花,拈在指间看了看,说道:“家人患上头痛症,需要吴仁的银针手法治疗。吴仁治病有规矩,不医官员及家属。我想求他出手,又不能打破他的规矩,只能拜他为师,学得扎针技巧。”

  闵安笑道:“你连师父的来历都打探好了,可见是有些门路的人。师父那些陈年往事密封在刑部的案卷之中,非高官及特使才能见到。你能找到这里来,实在是令我惊奇,‘非衣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非衣脸色更加冷淡了不少:“娘亲过世,父亲不爱,能有什么来头。”

  闵安识趣,不再顺着这个话头说下去。他转眼看了看屋檐下吊着的纱囊gān花,温声说道:“非衣整治这些花糙,倒是有门道。每次看你晒花、翻压,都显得很熟练的样子,难道是有可人的姑娘教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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