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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连环_四木【完结】(98)

  高楼上的李景卓看清了院里的动静,冷哼一下,拂袖进了屋。李培南不用抬头,也知道父王的脸色,他不紧不慢地沐浴了一遍,换好衣袍饮了一盏茶才走进书房。

  李培南带着一身利落光彩出现在李景卓面前。李景卓果然面色不善,冷冷说道:“在众多属从面前,还要你去扶他下车,简直没个规矩!”

  李培南走到主座前坐下,抬眼问:“不是父王伤了他的手么?”

  李景卓的眉眼已经足够冷漠了,此时听见李培南冷不防说了一句,神色倒是不见半分波动。“伤他?我怕脏了手。”

  李培南缓缓笑了笑:“既然怕脏手,这杯茶父王就不能喝了。”

  李景卓冷脸将手上的茶杯放下。李培南说道:“桂花茶是他培制的,雪泉水是他烧开的,我都很喜欢,舍不得一次喝完。父王若是看不起,连位子也不需坐了,这行馆里每一处地方都有他的痕迹,父王把话说完就能出门,落得一身方便。”

  李景卓却安然坐了下来,冷笑:“你这样护着他,为他说话,就不怕最后落个尴尬境地吗?”

  李培南回答:“我看人不会错,比父王qiáng多了。”

  李景卓铁青脸:“你就知道他一定会站在你这边?”

  “我自努力,必然让他拥簇。”

  李景卓冷笑着不说话,儿子的脾xing他了解,闵安的行事也在计划中。他追问先一步回到行馆的随侍,随侍说小相公一直在为他家大人说话,可见闵安还是受自己胁迫。

  李景卓没料到的是李培南的坚持。若是一味qiáng硬bī迫下去,可能会让预定好了的事qíng发生偏差。李景卓细心想了想,决定在李培南面前暂且缓和一下qíng绪,不用那么明显地对付闵安。

  只是李景卓仍然没掌控到李培南的反应,早在几个时辰前,李培南已经传密信给宫廷里的亲信,唤他偷出吴仁的案卷销毁,就此了断父王的威胁门路。不仅如此,李培南还派了一队哨兵去吴仁身边搜查玄序的消息,顺便将吴仁保护起来,免除后面再旁生一切麻烦。

  等李景卓后面再知道李培南的布置时,已经慢了一步。他今天来,是与李培南商量楚州并发的大小案子。

  李景卓驻扎县衙里一夜,加派人手调出六部存放的案卷文书图册等物细细查看,厘清了一些事qíng。清泉郊野驻扎的两千守兵,占山为王,截断了朝廷的盐铁营运,受损失最大的就是闵州朱家寨外派的这条线路。躲在彭因新背后的军师,必定是朱家寨人。军师教唆彭因新在公堂围剿世子府势力,动用的正是那两千守军,可见军师使了个两面的“借刀杀人”法,无论哪一方力量获胜,对他都有利。

  第二件事是李景卓一大早就秘密接见了马老夫人,安抚并游说一番,马老夫人当堂就起誓表明,一定要说服二子马开胜,让他脱离彭马党阵营,转头来做人证,揭发出整宗楚州行贪案。

  马老夫人已动身赶往昌平府二子外宅中。

  第三件事是追查朱家寨军师一事依然陷入僵局。从闵州朱家寨来到楚州清泉县,沿途需经过大小十二道关口,如果朱家人过关,势必要出示路引凭证,把守关口的巡检与李培南哨铺发放的大内户籍名册一比对,也能较为便利地抓到他。可是近二十天来,哨铺都未传回任何消息,可证明朱家人已经过关进入了清泉县。

  提到这点,李景卓有所怀疑:“前面两个朱家人可从下派的公文、过关的路引里查到线索,偏偏第三个没露一点马脚,到现在像是凭空消失掉了,再这样下去,对我们极不利。”

  李培南低头查看父王带来的各类邸报册子,考虑一刻,最终挑出了朱家人能蒙混过关的法子。“他必定是换了名姓,父王可查查这二十天里,有哪些人突然出现在清泉县里,逐一查探下去,必能找到一些眉目。”

  李景卓连忙唤进亲随侍卫将任务分布下去。在随后的半天一夜里,数百走卒出动,将户籍名册与各家住民进行比对,一一排查本月之中回到县城的人。

  公事商谈完,李景卓提及私事。他要李培南好好照顾萧知qíng,不能让她为了捕捉进献的猞猁受伤后,还要饱受冷落之苦。李培南只应了个嗯字,没有接话。

  李景卓看李培南如此反应,冷声说道:“你对知qíng冷淡一寸,必然要还报到闵安头上一分。”

  李培南默然看着父王半晌,见他一张冷峻的脸丝毫没有缓和颜色,冷不防说道:“父王此时对我弹压,与二十多年前皇叔威bī父王娶亲,又有什么分别?”

  己所不yù勿施于人。李培南从不讲大道理,说出的话李景卓还是明白的。

  李景卓冷笑:“怎会没分别?我娶你娘亲时,白衣身份,没希望入主宫廷。你如今受爵封地,有宏图之志,与我当日境地相比较,不知又要富贵qiáng盛了多少!不抓此机会一举夺权,我难道还要指望你下一辈?”

  李培南淡淡应道:“父王还有第二个儿子可以栽培。”

  “他?”李景卓冷笑一声,“有他无他一个样。”

  李培南追问:“为什么?”

  李景卓冷淡不语。

  “因为如王妃没得到父王喜爱,所以非衣就不能获得父王赏识?”

  李景卓曼斯条理饮了一口茶才答道:“上辈之事,不用你来置辞!”

  李培南敲了敲座椅扶手:“我只笑父王太糊涂。”他的父王不看他,也不答话,他继续把话说完:“父王执着娘亲,未得善终,我自小看见父王神伤,由此发誓一定不能走上父王老路。我与父王最大的不同,就是能保护好自己所喜爱的人。”

  李景卓将茶杯重重放向桌面,怒道:“做儿子的现在能讥讽做老子的,简直是反了天!”

  李培南坐着抬了抬手,说道:“父王请息怒,门外还有侍从,切莫失了身份。”

  李景卓冷哼一声,掀开衣袍下摆,又坐进了侧座中。李培南看着他说:“目前父王不放下狠话,想必又在心里盘算该怎样整治闵安,除了这件事能让父王上瘾,我还实在想不出来,父王前后十天的走动能起到什么作用。父王曾说助我扶位登基,可又迟迟不见动静。宫里的祁连皇后倒是频频召见父王,想必对父王已起了思怀之心,父王不如随了她的意,再纳一门姬妾罢?”

  李培南说的秘闻并不是捕风捉影之事,可李景卓怎能让儿子掌控得如此清楚,进而讥笑到自己呢?他在宫中持礼面见皇后,有时为了平息各派的纷争,不得不转送一些礼品安抚皇后,较为顺当地取得她的附议,使自己政令快速推行下去。若是走老路与三省高官庭议,往往要等到一旬之后才有统一意见。

  李景卓试了两次拉拢皇后的做法,都得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此后也就从了这则故例,一旦有事,他先奉送珍奇礼物进中宫,半天就会获到回声。他自问行事无愧于心,对得起发妻亡灵,却提防不住儿子将此事说成绮念,直接翻开丢到了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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