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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与子归_卿妃【完结+番外】(26)

  男人,这就是男人。

  她倚墙痛喘,却被桐油沁透的墙壁灼伤。

  嘶,她的美肤。

  心头懊恼着,她扒开墙根下那具小小童尸,摸出一个瓷瓶。

  “还好没裂。”

  不顾身处何境,她兀自涂抹着掌心,直到褪色的袍角进入视线。

  束起的长发猎猎迎风,那人站在烈焰与雨水形成的光晕里。美丽中带着俊俏,让她不禁张口轻唤。

  “阿缇?”抚着肩上的铁箭,她激动得直颤,“阿缇你终于肯来见我了么?”

  那人依旧不动。

  “十年了,你总不肯入我的梦。阿缇,你是在怪姐姐么?”美目中满是泪,不过随即又化为狰狞。

  “哼!我竟忘了,当初先背叛的人是你,你这贱人!明明说好了姐妹不分离,你为何离我而去!男人?就因为男人?!”

  她把脚下的残肢当球踢。

  “你瞧瞧,这就是男人!不过是一滩烂ròu,不过是一堆贱骨,你心心念念的余瞻远也是如此,也是如此!”

  “我说过不要背叛我的,阿缇,我说过的。”她溢出病态的笑,一步步向前bī近,“阿缇你伤我太深,这份罪还需你的女儿偿。虽然我没有亲手杀死她,但余氏家训已成催命符,她今后只会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

  “阿缇,你我孪生女,本该一处生一处死。可惜你背叛了我,不然两张同样美丽的脸该是多么赏心悦目。”

  “阿缇其实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吧,你瞧一模一样呢。”

  她自恋地抚上脸颊。

  忽地光晕里伸出一只手,即便她反应迅速也不及那人三分。额间一痛,那粒红痣顺势掉入那人的掌心。

  “一点也不像。”手指轻弹,殷红落进火里。

  “你!于子归!”诧异闪过,她凶狠眯眸。

  “是,我姓余,晋阳余氏的余。名秭归,是因我娘为见‘病重’的姐姐而动了胎气,早产于楚州秭归县。我胎中中蛊,直至四岁方才痊愈。五岁那年与爹娘异居藏云山,七岁时又因那位病弱姨妈而痛失双亲。”

  看着她撑大的瞳眸,余秭归含笑靠近。“柳教主,抑或我该叫你一声缃姨。”

  “不可能……”

  “不可能?是因我容貌尔尔,还是你没想到一个七岁大的孩子能跃过断崖?哦,忘记说了,自我六岁学会控制内力后,屋后的吊桥便再没人走过。看来,你很诧异。假如我说在马车上时我就认出你不是我娘,你会不会更诧异呢。”

  “不可能!”这句是吼出来的,她完全不信。

  她和缇是那么像,像到只有一处——

  难道是!

  她兀地护住额头。

  “正是这一点观音痣,睡梦中的你都怕掉落。”

  不是,阿缇有她便有,有的,她有的。

  忘记了灼热,她扑进火海。

  红痣…她的红痣……和阿缇一样的红痣……

  在哪儿呢?阿缇,你在哪儿!

  置身于火中,她茫然四顾。

  明明是孪女,柳缇却比柳缃长得好呢。

  因为她眉间的那粒痣吧,红艳yù滴,真是美丽。

  柳缇的xing子也好,活泼大方,不像柳缃yīn气沉沉的。

  柳缃不如柳缇,这是教中公认的事了。

  就连教主也偏爱柳缇几分呢。

  小小的她蹲在角落里,不甘而懦弱地抽泣,直到——

  胡说八道什么!姐姐和我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阿缇。

  她止住哭。

  你不会嫌弃姐姐,不要姐姐吧。

  当然不会,阿缇和姐姐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她笑着看向火光深处。

  阿缇,你来接姐姐了么。

  十年前,今世间,惊人的相似却不因命运,而是她有意为之。

  爹,娘,其实阿归的心中也住着一只恶鬼呢。

  好丑好丑的一只鬼,丑到你们也认不出,丑到只有以命相抵方能平复。

  身后的墙垣连片倒塌,她闭上眼,一头扎入水中。

  第十三章 二十四桥

  活水有源,她随波游弋,如一尾嘉鱼浮出波心。

  重重(chong)重重(zhong)的雨滴打在眼帘,如薄薄面幂遮蔽了视线,隐隐间只见云翻雨覆的瘦西湖上,一苇轻舟溯流行之,不畏雨深,不惧风狂。

  余秭归有些愣怔,直至一只手在眼前清晰,才顺着指尖水珠滑落的方向看去。

  自船缘倾出的半边身子上,雨水浸染了深衣。束冠下微湿的黑发蜿蜒在颈项,濯濯如chūn月柳,俊容如玉。

  片刻的愣怔,她下意识想要逃避,身子向后游移。

  退一寸,近一分。dàng一棹碧涛,粼粼翻卷chūn水路。

  无人发问,无人作答,那手依旧在。

  许是不适冷雨,又或是厌倦了起伏的波心,她犹豫地抬起手。掌心刚出水面,便被人一把抓住。带着qiáng劲不容抗拒的气势,她被人一把拉出湖面,抱进船舱里。

  眼角落下温热的不知是湖水还是雨滴,一头长发委地,她轻轻颤着。

  本以为只有自己了,本以为……

  圈住她的双手却愈发加力,让她难以忽略另一个存在。

  较了好久的劲,她虽挣开那人qiáng势的怀抱,却依旧被他捉住掌心。明明可以用内力震开,她却没有,只是有些不愿地任人牵扯着,走进一方四面画屏。

  屏后有gān衣,显然是为她准备。

  迷惑地抬起眼,只见那人正凝着她。

  他在怜惜什么,是她么?

  她不懂。

  待那人离开,她才慢慢换起衣来。

  都是女装啊,她有些犹豫地解开胸口的束条,露出娇美的身形。微凉的湖风chuī得她有些凉,笨拙地系起抹胸、亵衣、绢裤,而后是碧罗裙。

  一切都那么陌生,陌生地唤醒着她身为女子的认知。

  最后是宽袖长襟的曳地披衫,织绣流纹,带着飘飘yù仙的美感。拢了拢湿发,她走出画屏。

  上官意自认不是一个重色之人,那套女子chūn衫不过是想给她醍醐灌顶,却不知被灌顶的是自己。

  灼灼地攫住那道倩影,恶狠狠而又一瞬不瞬。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可恨她生得如此美丽,生得如此美丽啊。

  恣意欣赏着,自上而下,来回逡巡。袖中肌ròu紧绷,他生生压抑着胸中的那头虎,目光有些狰狞。

  丝毫没有觉察到他的失态,佳人行止依旧从容大方,他没有庆幸,反而生起恼意。

  “谢谢。”接过他斟满的热酒,她诚恳道,“谢谢你依约没有参与今日之事,也谢谢你将我师傅师兄带出玉剑山庄,谢谢你子愚。”

  缓缓抬眼,他轻抚杯沿。“秭归不觉得这样的谢太没诚意了么。”

  她微愣,随后道:“谢礼自然是有的。”

  俊眉微挑,带抹玩味。

  “子愚看破什么我很明白。”说着,她看了一眼船头蓑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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