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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你撑起一片天_风聆海【完结】(21)

  “对不起,我、对不起!对不起……”

  仿佛回到从前,小罗绮每回受到母亲无缘故地出气责打,总是这般喊着;她的生命,往往先学会告饶的姿势,然后许久后才能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别说抱歉!我没怪过你。”严开轻轻搂着罗起,像呵护自己的小妹妹,罗起起先僵着,不敢相信严开的温暖是给她的。

  直到严开浓浓喟叹,“我们之间永远都有一条线,断不掉的。”她才痛哭失声,哭得悲切,哭得酣然。

  “我现在正在戒毒,和小万还有爸爸住在一起,”罗起说:“爸爸的病是好不了了,他说,想再看看我站在舞台上的风光模样!”

  “公司愿意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自己也写了曲,虽然不是很好,但这次真的是我自己写的。帮我填词好吗?开,我想完成爸爸的心愿,就只这样。”

  严开想起罗起那当了一辈子三流演员的父亲,这些年他偶会觉得,年轻的罗绮执意想在演艺圈成名,或许是要为最疼她的父亲出口怨气!

  他回给罗起一个久违笑容。“好!你什么时候要?”

  深夜,严开来到许久不曾停驻的工作室,轻开灯,点亮了这明该熟悉又忽觉陌生的场域。

  虽然答应了罗起,但一时间还没有灵感,随手翻起架上的古典唱片,不自觉便放起当年母亲病中最爱的旋律:莫札特的“安魂曲”。

  沉浸乐音,严开蓦然想起日间与罗起的最后对话。

  “开,身体还好吗?有空去医院检查检查,胃的老毛病总不能老拖着……”

  “放心吧!我身边有个超级管家婆,担心我的衣食比她自己还紧张,现在我三餐正常,怎么还会有毛病?”

  “那就好!”罗起似乎吁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我祝你幸福,永远。”

  “你也是,要幸福的好好活着喔!”他对她,也对自己说。

  “安魂曲”沉沉作响,激动不失高昂,不似生命终结,倒似巅峰盛处,瞬间凝住;然后日久弥新,簌簌回dàng。

  他想起梁善善,想起生与死,想起世纪之末与新的jiāo替……

  写歌十年,他重新确认当年不被认可的自我;现在的他终于勇于承认,他写的是qíng,是爱——

  是呕心沥血也是刻骨铭心。

  “请问,廖太太现在qíng况怎样?”

  梁善善上前向一名刚从手术室走出来的护士探询。

  三个小时前,她接到一通来自廖喜儿哭啼啼的电话,然后就随着载了廖家母女的救护车来到医院。

  “刚才洗了胃,现在正在加护病房里观察,如果没意外的话,明天就可以转送普通病房,你们……是她的家人吗?”

  “不,只有那睡着的孩子是,我是那孩子的老师,至于另一位……呃……他是来帮忙的朋友。”

  严开铁青着脸,坐在医院长椅上瞪她,果真是旧恨未平、新仇又起,看来他若不好好“处罚”梁善善一下,她永远都会像今天一样忽视他的存在。

  “嗯,其实病人qíng况已经稳定,你们可以先回家休息,明天早上再来就可以了。放心吧!如果有特殊qíng况,医院会马上通知家属的。”

  护士小姐jiāo代完毕走了。长廊上,只留下睡得昏沉沉的廖喜儿、怒得气鼓鼓的严开,和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错、怯得怔怜怜的梁善善。

  两人四目对峙了好一会儿,严开终于站起身来——

  “赫!”梁善善直觉xing地往后一跳,不小心便撞上走廊另一侧的长椅;又因为重心不稳,整个人往长椅侧面,倒栽葱似地直翻过去……

  “善善!”严开吓得魂都飞了,当下三步并两步,连中学时代打棒球的滑垒工夫都搬出来。

  咚。啊!哎哟……

  接连几下奇妙的声响是因为惊魂未定的梁善善发现救了自己一命的居然是严开软中带硬的胸膛,羞得弹跳起身,却不慎撞到严开下巴,两人一起呼痛出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忍痛的梁善善重复着一百零一次相同的台词。

  她不再逃了,人要勇于认错;而且,先前她是搞不清楚状况才想跑,现在她确确实实是恩将仇报,她得留下来,乖乖接受惩罚。

  “严大哥,这里是公共场所,我们回家再……咦……”闭着眼睛认错,却感到严开qiáng有力的臂膀将自己箍得死紧。

  “善善,你把我吓死了!”严开的声音落在她的头顶上,像是东西失而复得的心qíng,恋恋不肯松开梁善善半分;他吻着她额角、脸颊……像是确定她的真实存在。“林栗只说你在医院,我那时还以为你又……”

  “严、严大哥,”梁善善好感动好感动,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人为自己如此担心?她枕着严开胸口,听着他逐渐沉稳的心跳,泪水不知不觉花了眼,然后像孩子似的哭了起来:“对不起,谢谢……我……”

  应该抱歉或道谢,到这时候,连一向恩怨分明的梁善善也混乱了。

  她只知道,她欠了严开好多好多,多到让她“宁人负我、我不负人”的信念摇摇yù坠,多到让她再也理不清和严开的关系。

  除了死去的妈妈、哥哥和容姨,她的生命中,从没有这么一个陌生人如此介入她的感qíng世界,这么小心的呵护她,甚至超过自己。

  然而严开只是一个邻居啊?或者足以称得上是真正朋友?

  她确实迷惘了,陷在他柔qíng万丈的怀里,耽溺于他温暖的体温和气息。

  “不要把我当外人,善善,”严开的声音低低在她耳边诉说:“不管大事小事,只要是关于你的,只要你需要……如果你没有想到我,或者不敢麻烦我,我会很难过的,这里——”

  他抓着梁善善的手,抵着自己的心口。“这里,会痛,很痛!”

  才止住的泪再度迷蒙了梁善善的眼,迷蒙了她的思绪、迷蒙了她的感qíng;可以吗?梁善善可以把从容姨那收回来的心重新安置在严开身上吗?可以吗?

  他会珍重承受?并且小心呵藏吗?

  然而,如果有一天,他必须离去,像她生命中其他重要或不重要,来来去去的人;他会记得吗?即便死亡也跟她郑重道别——像容姨?

  或者,她根本不敢想像他将飘然远走?

  如果梁善善真的把自己的心jiāo了出去……她望着严开诚挚深qíng的眼眸,这一次,她是否还有能力将自己找回来?

  而这般感qíng,又该如何归属?不是血脉相连的血亲、不是朝夕相处的家人,也不只像是相濡以沫的知己……

  乱了,全、乱了!

  梁善善按着严开的胸口,觉得自己的心也揪得隐隐作痛;听得自己逐渐与严开合而为一的心跳,恍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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