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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小似眉弯_白落梅【完结】(112)

  我喜欢听炉火细细的煮茗声,而此刻我独自沉醉在这雪境中,竟不愿醒转。

  那边传来淳翌明朗的声音:“去取些酒来,琼花泪,温上几壶,比喝茶要让人舒适。”我心所思,雪天煮酒,就想起了仗剑江湖,仿佛酒与剑,琴与诗总是这样不离不弃。而淳翌的琼花泪,不再是为我一人。曾几何时,我与他之间丢了从前的那份感觉。迷月渡的凝月酒,紫金城的琼花泪,前者原本不是只属于我们,那是无奈。后者却也不再属于我们了,这是人为的,我无言。

  琼花泪果真是琼花泪,在炉火上温煮,芬芳四溢,醉人心骨,不曾饮下就已醉了。我很怕这样的感觉,酒未醉人,而人却自醉。

  一人一盏,纹金的杯盏,斟的尽是琼花泪珠,举杯碰饮,浅酌慢品,每个人喝的都是不同的滋味。诸多滋味,独我心明。

  只听到顾婉仪低低地说了声:“好冷艳的酒,纵然温得这般热,入口还是觉得清凉,点滴地浸入心骨,漫溢至身子每一个有经脉的地方。”如此的感触,是我第一次饮琼花泪的感觉,看来世间似冰雪的女子还是有,只是茫茫人海中,需要细细地寻觅,顾婉仪在我心中不是寻常的女子,她的话应验了我的感觉。

  我不禁对她敛眉微笑:“顾妹妹,你的感觉好别致,只是,我懂。”

  她微微垂首,浅笑:“我知道姐姐懂,而且琼花泪也只有姐姐配得起。”她声音极低,在众人面前,她的遮掩,我是明白的,但是我听得很清晰。

  淳翌看着众妃微笑:“饮琼花泪,是聚在一起行酒令,还是看众爱妃各献才艺呢?”

  云妃接话道:“行酒令纵然有趣,只是不能尽显各位妹妹的真正才艺,臣妾以为还是依着各位妹妹自由发挥的好。”皇后因身子虚弱,一般这样的聚会她都来得甚少,而此时的云妃便成了众妃之首,她的话大家都附议着。

  淳翌点头:“也行,就依爱妃。”

  我淡淡说道:“皇上,莫如让爱曲律的姐妹,各自弹奏丝竹之音,可歌可舞,大家聚在一起,既可赏雪,也可闲谈,自由自在,一派洒脱闲逸、音曲和谐的气氛,不是更好么?”

  淳翌赞赏道:“好,好,还是湄卿说得好,本该不拘泥,你们各自寻各自的乐趣。朕就在这自斟自饮,独赏佳人曼妙多姿的风韵。”

  刹那间,弦音流淌,琵琶,竹笛,管箫,古琴,她们纷纷选择自己喜爱的乐器,奏自己衷qíng的曲子,也有人轻歌曼舞,有人饮酒嬉笑。这些人,都是我陌生的,而我熟悉的那几位,似乎都极为安静,我不知道那些嫔妃是因为真心喜爱而流露出欢乐,还是为了取悦于淳翌,又或是其他。

  我看着谢容华,点头微笑:“妹妹,我们不如到风雪中去赏景?”

  谢容华笑道:“妹妹正有此意呢。”她看向舞妃和顾婉仪,都相继点头。

  起身向皇上告退,淳翌见我们兴致甚欢,准道:“好,你们且去玩,不过每人饮下三杯热酒,暖着身子,这样不会受寒。尤其是湄卿,身子还不见好,不可逗留得过久。”

  我盈盈笑道:“臣妾知道,谢过皇上。”

  连饮几盏琼花泪,似觉心口微微的烫,还有些许疼痛。低低地咳嗽几声,披上白狐裘大衣,同她们缓缓地走下楼阁。

  立于飞雪花影间,不由得感叹造物者之神奇,可以将这天然旖旎的世间景物染就得这般玉洁冰清,如临画境,又似梦中,令人沉迷,更是陶醉。

  雪花落在我们的衣襟上,轻灵地拍打我们的脸颊,融为寒水。

  舞妃执我的手,轻声问道:“听说妹妹近日都在病中,我也不曾去月央宫看你,眼下见着了,真的是瘦多了,你一定要多保重。”

  我含笑看她:“姐姐,我已然好多了,你也一直在病中,我也不曾去翩然宫看你的。我们都彼此珍惜,彼此保重。”

  “好。过了这冬又是chūn暖花开,我一定要等到姹紫嫣红,平静地等待,换到最后的绚丽。”她看似平静地诉说,可是我却总能听得到那份冷艳与决绝。

  我叹息:“姐姐莫要多想,还记得我说过的么?人生散淡只求安,只有安才是最后的宁静。”

  她浅笑:“妹妹,各有各的活法,我是愿意用平淡去换来那一夜的璀璨,尽管,如同昙花,只是短暂,却美得永恒。”

  谢容华走至我们身边,笑道:“两位姐姐在聊些什么,这般入神。”

  我抬眉望着纷洒的白雪,双手展开,雪花落入掌心,瞬间融化,含笑道:“在论这飞雪,乃世外仙姝,为何偏生落入这污浊的人间,是想要遮掩这些烟尘,还是要证实自己的清白?”

  雪花轻盈地落在谢容华红色的风衣上,她展眉微笑:“姐姐,倘若不曾有这四时明景,人生就真的再无眷念了。无论这白雪是因何而来人间,至少给我们带来了欣喜。”

  我点头:“也是,都说瑞雪兆丰年,只是自古以来,兴亡皆是百姓苦,我们深居在紫金城赏雪,不知宫外又是何等景象。”

  舞妃笑道:“妹妹多虑了,自然是喜气洋洋,家家户户围炉闲话,期待来年的收成了。”

  我不作答,只是想起了儿时在城外赏雪,乡村篱院,爹爹坐在炉火前饮酒,娘亲为他炒几道小菜,而我和红笺在院落里堆雪人。年少不经事,又岂知家里有过的困境,天灾人祸,还有许多许多不为人知的悲凉。总是瑞雪,也难解人间疾苦。

  顾婉仪手握一个小雪团,走过来笑道:“姐姐们,我们说好了只赏雪,不感叹人生,不悲人间疾苦的。”

  谢容华点头轻笑:“是了,这样吧,我们也不吟诗,只聊聊这风雅之景。”

  舞妃问道:“如何算是聊聊这风雅之景呢?”

  谢容华嬉笑:“当然是这雪中耐寒之物了,可以在这琼纤不染,朴素无华的景致中依然郁郁葱茏,临霜竞放,也唯有岁寒三友了。”

  顾婉仪赞道:“于雪境中品论岁寒三友,当为绝佳之时。除了寒雪飘飞,就再无这样的心境了。”

  谢容华笑道:“岁寒三友,如今我们是四友呢。”

  顾婉仪莞尔一笑:“我们也可以梅兰竹jú居之的,这样不就完美了。”

  谢容华赞道:“好,果然好。梅的冷艳孤傲当属湄姐姐,兰的飘逸出尘当配雪姐姐,竹嘛……”她看着自己和顾婉仪,笑道:“我与顾妹妹,竹和jú取谁呢?”

  顾婉仪微笑:“竹的高洁清逸,碧色诗篇,当属疏桐姐姐,而我,喜欢秋jú,一壶秋心,野逸疏篱,雅韵天成。”

  我微笑:“梅兰竹jú,四君,能配得起的真的不多。梅花的香韵绝俗,疏影横枝,素蕊冷骨,我自是不及的。”

  舞妃执我的手:“湄妹妹配不上,还有谁人配得上,瘦而不馁,香而不媚,冰肌玉骨,只有你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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