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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前传)朱颜:下卷_沧月【完结】(18)

  “去去,”如意哭笑不得,连忙将他带出了大营,“快回去花你的钱吧!”

  当医生走后,泉长老看了看昏迷中的孩子,摇头:“既然连申屠大夫都说治不好,看来是耽误不得了,得早点出发。”

  “是。”简霖立刻道,“属下这就带他去苍梧之渊,求助龙神!”

  “一定要小心,”泉长老叮嘱,“不要走陆路,从镜湖水底潜行,从北溟口沿着青水可以直接抵达九嶷山下的梦魇森林——那里离苍梧之渊很近,密林里虽然有女萝,却不会攻击我们鲛人,走这条路线比较安全也比较迅速。”

  “是。”两人齐齐躬身领命。

  “姐姐……姐姐……”直到被带离镜湖答应,那个孩子还在昏迷中喃喃地叫着,瘦小的身体佝偻成一团,细小的手指痉挛着,似乎想要去抓住什么。

  然而,却什么也抓不住。

  第三十章 九嶷烟树

  当苏摩还在镜湖水底的复国军大营里陷入昏迷的时候,朱颜却已经飞到了云荒的北部。

  新雨后,遥远的九嶷山麓腾起了漫漫的薄雾,如同一匹巨大无比的纱帐,将刚刚落在山峦上的白鸟和少女一起笼罩。

  “师父呢?”朱颜脚尖刚沾地,就忍不住问,“他在哪?”

  重明神鸟从帝都万里飞来,jīng疲力尽,不耐烦地了一下羽毛,将背上的少女震了下去,似是清理了落在身上的不洁之物似地,翻起四只血红色的眼睛白了她一眼——朱颜知道它恨自己,顿时垂下头去。

  暮色之中,遥远的山顶神庙远远地出现了几点亮光,重明神鸟咕噜了一声,扑扇着翅膀沿着山道往上飞掠。朱颜立刻拔脚追去。

  一路上都不见一个人。如此空旷的九嶷山,几乎是见所未见——果然,大司命为了隔绝外人,已经提前让人将这里的所有神官都调开了。

  重明神鸟飞了一路,终于在大庙的传国宝鼎之前翩然落下,回头看了她一眼,四只眼睛里的表qíng竟然各不相同,似是愤怒,又似是期盼。

  “怎么?”朱颜喘着气,“师……师父在里面吗?”

  大殿里面黑沉沉的,只有几点遥远的烛光,无数帘幕影影重重,看上去深不可测。然而重明神鸟低下头来,用巨喙不耐烦地推了推她,示意她往里走。

  被那一推,朱颜心里骤然恍惚:这个场景,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出现过

  一次?是的,那时候师父还在石窟里独坐面壁,那时候她还只有七八岁……那时候,重明也曾这样催促着她走进去和那个人相见。

  一切都一模一样。可是,这一次,重明的眼里却只有憎恨。

  朱颜心里百味杂陈,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半掩的神庙的门走了进去。沉重的金丝楠木大门被推开,发出了一声悠远的回响。

  “有……有人吗?”朱颜探头进去,开口。

  没有人。整个大殿空空dàngdàng,只有祭坛前的灯还亮着,影影绰绰。她以为自己一推门就会看到满身鲜血的师父,为此鼓起了全部的勇气——然而,九嶷神庙里什么都没有,大司命不知道将师父安置在了何处。

  她直走到最里面才停住,抬起头,看着巨大的孪生双神。

  距离自己上一次离开这里,都已经过去五年了吧?

  那时候,她跟着师父从苍梧之渊里脱险,九嶷神庙却忽然发出了逐客令,要把刚满十三岁的她即刻送下山去。她当然不肯,在神庙里哭哭啼啼,死活不肯放开师父的手,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错在哪里。

  “阿颜,你没犯什么错,只是时间到了而已。”站在神像下,师父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有说不出的复杂,“一切聚散离合都有自己的时间——而我们的缘分,在今日用尽了。”

  “不会的!才没有用尽呢!”她气得要死,大声抗议,“我们的缘分一辈子都用不光

  !”

  “一辈子?”师父似乎微微怔了一下,“不可能的。”

  在山下被送上马车的时候,她哭得伤心yù绝:“师父,你……你一定要来看我啊!”

  他沉默了一瞬,终于点了点头。

  “说话一定要算数啊!”她喜出望外,破涕为笑,“西荒其实一点也不苦寒,有很多好玩好吃的!等你来了,我一定带着你好好的四处逛一圈!对了,我还可以让你见见渊……他可好了!”

  然而,她叽叽喳喳地说了那么多,师父却一直没有回答。少神官的眼神辽远,只是沉默着抬起手、将那一支晶莹剔透的玉骨cha入了她的发间——那样温柔的眼神,她之前从来没有见到过。

  可是,师父骗了她。

  自从她离开九嶷后,一别五年,他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她每年都在天极风城翘首以待,他却从未兑现过那个诺言——

  第一年,她早早准备好了美食华车,she猎游宴,可一直等到了大雪封路,他并没有来,也没有解释为何失约。

  第二年,她忍不住写了信托父王带去九嶷山,以赤王的名义正式邀请他来西荒。然而,少神官却推说神庙事务繁忙,婉言谢绝。

  她气得要死,砸坏了父王最喜欢的大刀。

  第三年,她气头过了,顾不得面子,又巴巴地写了一封信,让纸鹤传书送去了九嶷,热qíng洋溢地催促师父来天极风城。然而,那一年他回信说刚刚当上了大神官,无

  法分身下山。

  第四年……第五年……

  渐渐地,即便单纯如她,也明白师父是不会来看自己了——在她离开后,那个孤独地在深谷里修行的少年再次重新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并不想因为她而走出那座深谷。

  她有些难过地摸了摸发间的玉骨:要不,等明年空了,自己gān脆去一趟九嶷看看他?免得师父一个人在那里,那么寂寞。

  然而毕竟年纪小,她往往只想了那一瞬,便又把这个念头放下了。少女时代的她是喜欢热闹的,回到王府见到了昔年的伙伴们,便天天呼朋引伴,在大漠上纵鹰走马,打猎游乐,玩的不亦乐乎,只恨时间不够用,哪里还顾得上跑回千里之外去见师父?

  更何况,是他自己不肯来吧?他刻意地避开了她,不肯再见她了——光这一点,令人想想就觉得丧气,她又何必热脸去贴冷屁股?

  于是,到了第五年,她gān脆连信都懒得写了。

  她想,或许他早就忘记自己了吧?

  那么多年来,在她的心里,师父的形象一直是高远而淡漠的,如同山顶皑皑白雪,云间皎皎冷月,令人可望而不可亲近——可是,那样冷冰冰的人,又为何会在生命的尽头,对自己说出那样的话呢?

  “我很喜欢你,阿颜……虽然你那么怕我。”

  他最后的话如同刀锋,直cha心底。

  五年后,朱颜独自站在神庙里,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是的,不能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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