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书能一辈子记得这晚的感觉,他坐在马夫的位置上,拉紧马绳,“祖父安心,护着璟琛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本份。”
江璟琛这个天生的!温香软玉,害他在外头受冻!
“福州的事情,还等着居正去办,你回去提醒他应当以大事为重。”
那苍老的声音隔着一道车门,听得江书心惊胆战的,“祖父说的是,好男儿志在四方,前程要紧,其他的都可以暂且搁置,放上一放。”
“那书哥儿,你的前程呢?”江阁老似乎是有什么话,寻了两人独处的机会,说上一说,“你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孩子,虽生的笨拙一些,心却是个善的,不入这官场走上一遭么?”
祖父,这是不是在骂他蠢啊?
江书嘿嘿的一笑,虚心受教,说,“祖父好多年都没说我笨了,孙儿确实怀念的紧。”
这夜里的局,江璟琛不惜拿自己的看生骨肉下套,却是个狠人。与江书相比,他的确更适合这深不见底的内城。可这不是江阁老所以愿意看到的,他给江璟琛取的字,是希望,他能够远离臭肉,做个清正的好人。
事与愿违。
“你那位弟弟可是个厉害的,没有仁厚,没有道义,却还能把众人掌控在股掌之间。”
呃……祖父的心情看上去似乎真的不太爽利,他倒是觉得挺难得?这多少年了,从未见过祖父被人气成这样。要说呢,江璟琛是真厉害!能和祖父打个平手,那绝对是江书比不上。
内城的宫墙,已经就在不远处,朱红色格外的显眼。
江阁老漫不经心说,“我年纪大了,以后江家总是还靠你们年轻人撑起来的。”
忽然说这个,莫不是要分家啊?那不是顺了江大奶奶的意思,江书摸不着头脑,“居正在外头长大,性子难免野一些,但也不好判定就是个不好的。”
前头掌印太监打眼就瞧出江阁老的马车,忙不迭的扑上来,哭爹喊娘一般,“盼星星盼月亮,可把阁老您给盼回来了!夜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陛下发了好大一通火,这是要把三皇子拉出去挨板子呐!”
江阁老的声音沉稳,口中还带了笑意,“公公,寻常人家也尽是为小辈操心的时候,家事而已,何必如此紧张。”
“阁老哎!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事,您又不是不知道!”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成王败寇。皇家之事,哪里能和寻常人家相比?
要知道,自太子被废后,天子底下便只有两位能继承大统的皇子,杨贵妃所出的二皇子,还有便是这掌印太监口里不受管教要被挨打的三皇子。江书咳嗽一声,示意这还有他这个外人在,让那掌印太监不要多碎嘴说些不该说的。
可那人不知是心大得很,还是对三皇子太过上心,掌印太监愣是没管得住嘴:“不是在年里,底下人也忙,就没顾得上咸安宫的那位。真是也可巧!那位主子近些日子身子是不大好,发了几日高热,零零碎碎的消息传到陛下耳朵里,便生了护犊之情。”
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掌印太监先前还说不知情?也真是作死的厉害,咸安宫那位废太子的事谁愿意搭边。江阁老便更是要避嫌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便是在我家里吵起来破罐子破摔,也是拦不住的。”
听说了些,江大奶奶吵着嚷着,骂的厉害。
江阁老做到这个位置上,还不护着着江璟琛的,的确让人寒心。
“那江大人脑子灵光的,福州的活计做的蛮好啊!”掌印太监偷偷的说,“陛下都夸过好几次了!”
能不好么!整一个月的航运都来拉福州银子,也是幸亏有这一笔,朝廷才能过个好年。
就是苦了江书手底下的那批茶叶,若不是二皇子出面开了通行证,真差些要发霉在路上不说!还会让他在临哥儿那处没了脸面,小崽子圆溜溜的大眼睛总爱笑嘻嘻的看人,他这个大伯第一回帮着做事……
江书捂着嘴,又是一阵咳嗽,从袖子里取了个荷包递过去:“公公,祖父夜里不曾用饭,还劳烦你打点一二。”
沉甸甸的,能赶得上几个月的俸禄。掌印太监闭了嘴,话锋一转:“江书少爷也在啊!来得正好,公主都那念叨好些日子了。”
收了银子,还想如何,不带这么不安分的。
掌印太监又说,“公主和三皇子玩儿的最好,早过去陛下跟前求情去了。”
都是千年修炼的狐狸精,如今站哪一位皇子做靠山,还言之尚早。至于那位公主天性娇惯,吃过苦头才懂得收敛些,江书,“公公饶了我吧!夜色太晚,我一个无官职的外男,不方便出入内城。”
江阁老赶了江书回去,让掌印太监领路去陛下那处看看,把掌印太监感激的都要跪下磕头。
“阁老福泽深厚,子孙后代必定有大造化!”
当马蹄踩着远去,江书听见江阁老似乎是说一句,“罢了,每个人生来追求不同,既然他如此选了,就随他去。明日,你让江璟琛入内城来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