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吗?”
祂冷不丁问。
“……不疼。”
塔尔莉如实说。
说实话,感受到疼痛也只有那战斗时的短短十几分钟里而已。再疼痛,就超过她的疼痛阈值,她晕过去之后,也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等醒来时,这些外伤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德里茨垂下眼睫。
祂注视着塔尔莉单薄瘦弱的脊背上大片的瘢痕。在水汽的蒸腾之下,她的皮肤苍白得像块玉石,只有肩膀处点染着点点粉晕。而玉石的瑕疵太大,一条条、一片片,疤痕交错,新旧相叠。
祂用指腹轻轻蹭了蹭,一小片痂皮脱落,露出新生的粉色柔嫩肌肤。像婴儿的肌肤一般。
就如同她生气勃勃的生命。
受了伤、挨了打,伤好之后,她又会变得崭新而蓬勃。
塔尔莉不敢转身。
她还记得自己在森林里初次见到现实的德里茨时那痛苦的感觉,纠缠搅拌在头脑里和胃部的晕眩感。
她可不想还泡着池就“哇”地一下吐出来。
身后响起水声。
哗啦啦的,还没反应过来,青年就长臂一伸,掐着她的腰,把她往后带。塔尔莉像一只落进捕鱼网里的小金鱼,连扑腾的水花都没翻起来,就被圈着腰,环进祂的怀里。
手臂修长有力,完全挣不开。
祂的头轻轻抵在她湿漉漉的发顶上。
……有些熟悉的怀抱。
塔尔莉这么想着,稍微走了会儿神,就感觉到头顶传来轻轻的呼吸声。祂的心情似乎在这一刻平静了下来,没有因为她祭品的身份而传唤下人们处理掉她,也没有对祂口中的“抵押”作出进一步的解释。
塔尔莉甚至能感觉到后背传来的心跳声。
以及更为明显的,祂的手臂内侧肌肉贴在她腰上时,脉搏浅浅的跳动。
一下、两下、三下……
这时,塔尔莉突然有了一种错觉。
好像他们曾经这样拥抱过一样。很多次。
她拍了拍脸颊,让自己从被水汽熏得晕乎乎的氛围中清醒过来。
声音让德里茨慢悠悠掀起一边的眼睫。
“君主,”塔尔莉踟蹰着,还是开口,“您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
塔尔莉微微扬了扬头,一眨眼,剔透的水珠从她鸦羽般的睫毛上滚落下来,看起来纯洁乖巧,
“能让你满意吗?”
“……”
德里茨喉结上下滑动。祂轻哼一声,抬起一边的手,红色的符文在祂的掌心旋转,“你想要这个?”
“对。”
塔尔莉没有遮掩。
“除此之外呢?”
德里茨问。
这下轮到塔尔莉疑惑了:“什么……除此之外?”
“在我这里,除此之外,”德里茨垂下头,塔尔莉觉得祂的气息喷到自己的耳廓,灼热的、滚烫的,“没有其他想要的东西了吗?”
塔尔莉假装淡定:“没有。”
德里茨看着她发红的耳廓:“你可以坦率一些。”
塔尔莉捏了捏指节,缓和心里的紧张。
这种目的……怎么也不可能让祂知道吧!
“没有。”她再一次诚恳地说,“我只想要符文,我跟您说过,那是我同伴的东西,祂也在世界中心,我想把东西还给祂。”
她话刚说完,便轻轻痛呼一声。
青年圈在她腰间的手指掐下,陷进她腰间的软肉里。不知是在惩罚还是在泄愤。
祂一握手,红色的符文在祂的掌心消失。
塔尔莉心里的希望又跌落成失望。
“想让我满意,恐怕你还得再乖一些。”
声音从身后传来,祂冰冷地轻笑,牙抵在她的脖颈间,微微用力咬下。
塔尔莉轻哼。
她感受到那似乎是动物的本能,想要与另一个动物亲昵,用不知是亲吻还是撕咬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欲.望,用尖尖的牙齿咬着对方脆弱的命脉,吸引对方全部的注意,以此让对方来感受到自己掩藏在平静海面下激烈跳动的心。
……小动物。塔尔莉突然想到,就像是黄昏一样。
它被激怒的时候,也会这样愤怒地咬她,不弄出血,却咬得她的手和肩膀和脖子都是红痕。它的脾气总是大得很,哪怕是半夜了,她睡得很熟,不小心翻身压到它的尾巴,也会被它毫不留情地咬醒。
——只是,这次祂咬得实在是疼。好像是掩藏着心底交织的恨意。
塔尔莉没忍住,指甲陷进祂的手臂里,掐了一下。
掐完她就吓了一跳,恐惧点点浮上她的心头,一低头,果然看到了星星点点的红痕布在祂的手臂上。
德里茨肤色冷过了白,看上去没有温度也没什么感情,因此红痕尤为明显。
塔尔莉手忙脚乱的时候,突然看到祂的手背上一道浅浅的粉色划痕。划痕很浅很浅,仿佛再晚一会儿就会消失。
她怔了怔。
原来睡梦之中的不是幻觉。
她突然想,或许君主对她是有一些不知名的羁绊在的。不管如何,祂给了她青睐,大概是对人类与精灵混血的好奇或者别的什么。
尽管很复杂。
牙齿移开她的脖颈间时,塔尔莉伸手去抚摸,那里留下了两列深深的齿痕。她的指尖一点点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