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房地产集团的破产,背后跟着多少分公司和投资公司的灭亡, 路易林心里早就有数。路氏参与开发建设的居民楼那么多,有多少家庭倾尽了毕生的血汗财产才换来这么一套房子,工程烂尾,“路东文”这三个字将成为多少民众心里的十恶不赦,路易林已经可以预见。
可他又能做什么呢?
就像当初齐悦让他抽的那张塔罗牌显示的结果一样,命运如此变化,也不是他路易林的责任,更不是他能挽救的了的。
路易林接到路琪飞电话的时候,快递刚被快递员运走,他正在用手机app给吴妈挑回重庆的机票。
吴妈跟着沈梦欣多年,如今回重庆去沈家给沈茂华做饭,吴青楠则被路易林介绍了去给庄裕开车。
庄裕年前因为酒驾被暂扣了半年的驾驶证,如今虽然已经过了时效,但却不那么喜欢自己开车了,之前要是从家里去公司,总是折腾齐悦绕路送他一趟,如今路易林正好把吴青楠让出去给他用。
恰好从前路易林总是习惯差遣吴青楠去接庄裕,两个人也算是相熟,用着也顺手。
路易林和庄裕提起这事儿的时候,路氏集团负债的新闻还没有出,但庄凯丰商业嗅觉灵敏,路易林也就没有多余瞒庄裕这两天时间,直接和他说了路氏现在的境遇。
庄裕不懂:“前几天曝出来你和苏一是亲兄弟的时候,我和齐悦还说呢,不论路叔叔和姑姑①是怎样的一段故事,苏一和你都是无辜的,今天你和我说路氏濒临破产,我也是这一句,路氏走到这一步和你路易林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爸妈早就分开了,你对外向着你母亲,继续享受沈家的雍容华贵,虽财富比不上正当年的路叔叔,可总不至于叫你卖车遣散司机吧?”
路易林绝不是自己找罪受,他这两天曾在夜里细细想过这个问题,路东文经营公司失败导致路氏面临破产,单看这件事情的确与他路易林无关,可路东文既是罪人,而这个罪人是他的亲生父亲,路易林从小吃穿用度、名下的车子房子,哪一样又不是靠着路东文赚来的钱供着的呢?
有福可以同享,有罪也要分担。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沈梦欣是可以全身而退回到重庆,可他路易林却永远都是路东文的儿子。
血缘是无论如何都割舍不了的东西,就像路易林姓路,路琪飞也姓路。
路琪飞这通电话打过来,路易林想都没想就拉着赵明熙往医院赶。
吴青楠开车,一路上都没人说话。
凌初的预产期原本在九月,现在才七月中旬,这个时节动了胎气多半是要早产。
赵明熙捏着路易林的手心都在出汗,他眼里的紧张与自责,看得她也跟着揪心。
赵明熙想起来她还没有加工完成的那只送给宝宝的平安锁吊坠,当初在告诉载穆娆设计理念的时候她就有一种直觉,路琪飞和凌初这个孩子,会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儿。
所以在当初设计和制作之初,定下来的风格就偏柔和秀气。
赵明熙曾经让路易林去打听过他们两口子生孩子定下来的医院和月子中心,路琪飞对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了解,一切都是凌初母亲挑选敲定下来的,现在却都没有派上用场。
凌初是直接被救护车拉着到的最近的公立医院,人直接被推进产房,路琪飞上手衣服上到处是血。
“到底怎么弄的?”赵明熙看着手术室门口那刺眼的三个红字,和路琪飞身上那些血渍一样触目惊心。
路琪飞是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的,凌初父母人在香港一时间也赶不回来,路西焱正在北京飞沪城呢个的航班上,他思来想去,能打电话叫过来陪着一起等的人也只有路易林。
“她原本是想推我的,我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她就重重地摔了一跤……”路琪飞坐在椅子上,整张背微弯曲着,头抬起来看着他们时,眼睛里都是懊悔和自责。
路易林坐在他边上去帮他摩挲背,安慰他:“这也不能怪你。”
路琪飞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他说:“不怪我吗?可她却那么用力地要推我。”
赵明熙去外面买水回来,这种手术时长都不固定,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坐上多久呢。
过来时就听到路琪飞说的这句,她好奇:“你和她说了什么话她要那么推你?”
路琪飞抿了抿唇,迟疑了半天,才开口:“我和她理论,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投资失败、经营不善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路氏集团今天面临这样的困境,任何实力雄厚的大集团面临今天路氏这样的状况,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我不认为大伯他有罪,如果有,法律会制裁他,而不是我们自家人先行给他定罪宣判。”
路琪飞眼神里充斥全是担忧和懊恼,却独独没有对路易林和路东文的怨恨。
赵明熙问他:“路氏突然之间这般,你莫名背上这些负债,你也不怨吗?”
“我该怨什么?从小到大大伯待我如何我心里有数,我哥身体不好从前他们日日活在恐惧中,对待我就像亲生儿子一样疼爱和照料,我妈走得早,我爸也是个无心事业和家庭爱玩乐的人,难不成大伯算计我,从我儿时就开始算计了?要怨只能怨现在经济不景气,房地产行业日暮西山,如果将来资不抵债要有人入狱服刑,我倒是希望自己可以代替大伯。”路琪飞说的情真意切,倒是叫赵明熙恍惚间以为他口中的路东文和路易林口中的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