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浓的味道,你闻见了么?”
她掀开床帘,就看见那被移栽在殿墙处的藤蔓此时正攀附在后墙上,地上的木板被人撬开,埋下深土,那藤的根没在里面,牢牢扎在底部。
这后帘处才算是别有洞天。
数不清的藤蔓从土壤中爬出,攀在一切尽可能攀附的地方,绽出一朵又一朵色泽鲜艳的娇花。
“原来在这。”
李溪之此刻还并未发觉有什么异样,顾牵白跟在她身后,听她问自己可有闻见什么浓烈的味道时就有些困惑,殿内虽有异香,但却不显,怎会浓烈?
顾牵白问了一句:“你闻见什么味了?”
她却没答,直接绕到帘后扯开那些遮掩的纱帘。
“阿之?”
李溪之忽道:“为什么这里的气味那么浓?明明在外面的时候一点味道都没有。”
顾牵白又唤了一声:“阿之?”
李溪之静了静,道:“好安静啊。”
顾牵白猝然抬眼,上前拉住她的手,见她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他松了口气,将人往自己身上靠了些,笑道:“无事。”
李溪之身子微微一颤,她缓缓转过身来,漆黑的眼眸中满是惊愕。
“你,”她犹豫半刻,吐出一句:“再说一次。”
顾牵白:“阿之,你是不是听不见了?”
好安静。
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李溪之挣扎许久,试图用耳朵能听见一点声音来,可一切徒劳,她叹了一口气,说出了事实。
“顾牵白,我好像真的听不见了。”
意识到是这花有问题,二人即刻出了殿门,将门闭合,李溪之憋着气,到了门外才敢大口呼吸。
她觉得是这花让她听不见的。
顾牵白眸色一沉,对她说了一句,便走向井口处。
那口型是“等我”二字。
李溪之去了也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便坐在那石凳上静等着,顺便缓解鼻中挥之不去的浓郁花香。
只是手上被刺伤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她攥着手腕,尝试以痛治痛,效果却不是很明显,疼痛已然遍袭至全身各处,钻进骨髓之中,她疼得脸色发白,额间渗出一层密密的冷汗来。
确保不让顾牵白分心,李溪之强忍着痛,唇都快被咬破,半个身子弯在桌前,快要蜷成一团。
井口旁,阿芙死死瞪着眼前来人,嘴里的破布叫她不能言,可眼神又说明了一切。
顾牵白冷扫了一眼,将那团布丢在地上,沉声道:“解药在何处?”
阿芙啐了一口,又哈哈大笑起来。
“被刺伤了吧!中了暹花毒,五感尽失,活不久的!”
“你们都该去死!”
“去死!”
顾牵白扼住她的下巴,眸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清润的嗓音里却透着一股极淡的冷意。
“你怕死,对么?”
阿芙冷笑:“怎么,你能杀我?杀我啊!”
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只感觉攥在她下巴的手指顿时收紧了力,依稀传来骨骼“嘎吱嘎吱”的响声。
“你是赫连悦身边的人,没死在火里,苟延残喘到现在,用了不少求生的法子吧?”
“我猜猜,装疯、求饶、讨好、卖主……这些你应当都试过。”
“你若真的想死,我便将你扔进这口水井之中,去陪你的主子可好?”
顾牵白的话像是扎进了阿芙的心窝,他嫌恶地收回手,坐在地上被捆住的女人疯狂嘶叫着以示自己的愤怒。
可这又恰恰说明,他说的话,是真的。
阿芙被麻绳束缚着,整个人却都在打颤,她急急摇头,似要撇清干系。
“不是我!我没有!我就是想活有什么错!呵呵哈哈哈!那场火没能烧死我,是天见我可怜!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跟着他们一起死!?我不甘心!”
顾牵白根本不想理会她的发疯。
“解药。”
阿芙停了颤,抬首望着面无表情的青年,笑了。
“实话告诉你,我还真没有,我是罗国人,不是平国人,她种下的花确实无毒,但若被刺伤了,那就是剧毒,我见过的,死相惨烈,那位姑娘活不久了,你还是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多陪陪她吧,再拖下去,你们就天人永隔了。”
顾牵白回头望了一眼,发现李溪之正趴在石桌上,心下一惊,匆忙跑去。
“阿之?”
忽然想起她听不见,又拍了拍她的肩。
李溪之坐起来,双眼朦胧地看着他,笑了笑,“怎么了?我就是有些困,睡了一会,你问好啦?”
顾牵白摸了摸她的脸,摇摇头。
她脸上被压出一道浅浅的红印子来,顾牵白轻抚着,并未瞧出什么异样,略带歉意地抬起她的手,往掌心处写写画画。
“再等等。”
李溪之扬起一抹笑来,“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活动了一下右手,发现那痛意已经消散了,舒了口气,余光瞥见一抹白。
她倏地抬眼,发现刘妃的手上垂着方才被丢弃的斧子,眼神冷冷地盯着井口处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