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母妃,哥哥,不要难过,我给你们做奶糕吃。”
赫连悦微微笑着,点头说了句“好”,旋即将那方软帕捂紧了他的口鼻。
她之前确实是想带着他一起逃的,可是她没有把握,她曾在一卷书籍上见过,上面描述了一宫妃试图逃逸,只带了一个贴身侍女,可没想到失败了,二人一同被抓走,死在牢狱之中。
赫连悦不敢赌。
如果能出去,她希望是赫连璧。
只有把他们全部烧死,不留一个活口,才能保证赫连璧的安全。
赫连悦多年来积攒的怒气、怨气,皆在今夜爆发。
榻上的人被她此举惊醒,他双眼澄澈,不掺一丝杂质,但他也只是微皱着眉看她。
赫连悦以为他会反抗、会挣扎、会愤怒,可都没有。
他静静地看着她,那样的眼神刺痛了赫连悦。
赫连悦松了手,他躺在床榻上,想要开口说话,不料喉咙一滞,上下抽搐着,一口黑血喷溅而出,恰好溅在了赫连悦那张平静的脸上。
似是感觉轻松多了,他哽声道:“母妃……我,对不起……你今,今天开心吗?你要走吗?快去吧,我,可以的,阿璧,哥哥已经出去了吗?”
赫连悦垂下眼,朝他笑了笑,“嗯。”
“那,那就好。”
他已力竭,说不出更多的话来,没过多久,便咽了气。
赫连悦冷静地阖上他的眸,此时在外的刘雀进殿时正好撞见这一幕。
她满眼惊愕,但还是没有多问,只低头汇报。
“公主,无宫上下所有能出入的门我都已经锁上了,没有人能逃出去,火势已经烧至安华殿了,快随我走吧。”
赫连悦慢慢地走向她,眼神冰冷至极。
“刘雀,你只忠心于我么?”
刘雀毫不犹豫道:“只忠心公主一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赫连悦:“那我说今夜我就是只想烧了这无宫,将所有人都烧死,包括我呢?你也愿意跟我一起死吗?”
刘雀猛然抬首:“那,五皇子殿下呢?”
赫连悦笑道:“我说了,所有人。”
她自然是不知道这话的真假的,可只要是赫连悦说出口的话,不论真假,她都会觉得是真的。
“好,那我陪公主一起死。”
赫连悦指着门:“可本宫不愿和你一起死,刘雀,你的那些心思我都知道,我只是不想说。你知道吗,我觉得很恶心,很讨厌,你若是真的想和我一起死,便去偏殿吧。”
刘雀攥紧手,低低地承受着赫连悦的责骂,她说的不错,所以她没有借口去反驳,她只能压抑着自己的心思,直到现在被赤裸裸地挖出来,剖在明面上讲。
“是……”
刘雀一走,赫连悦并锁紧了门,刘雀不舍地回头,望着那火烧来,不甘之色全部吞没在炽火之中。
宫人们恐慌无助的嘶喊声一直伴随着她来到偏殿。
这里的火势似乎并不是很大,许是念及这是五皇子曾居住过的殿室,赫连悦特意嘱咐了少浇些火油。
尤其的内殿。
可这又能怎样?
最后还不是会烧成灰烬。
火势蔓延在她眼前的那一瞬间,她就在想,能和公主一起死,也是极好的。
下辈子还能一起。
可后来,她醒了。
没有人知道,赫连悦就是死,也做了最后的打算,她以整座无宫作为棋盘,每一个人都是棋子,包括她自己,即便是死了,她也能发挥出最后的价值。
就算是一直陪在她身侧的刘雀,也没能猜透她的心思。
她是故意的,她早在偏殿安置好了一切,放了许多不易被火烧的东西遮挡,赫连悦就是要刘雀活下来,她不能确保这场火到底能不能烧死所有人。
而早已逃出宫外的赫连璧,眼睁睁看着那火烧了很久很久,到了天亮,石门里也没走出他心中所想之人。
后来他准备返回去,却又听见说话的人声,赫连悦的告诫犹在耳目,他退缩了,害怕地跑了出去。
再就是听闻,无宫失火,上下无一人生还的消息。
皇姐没了,“爱哭鬼”也没了。
为何?
为何皇姐这般心狠?
他改头换面,有了新身份,混迹于江湖之间,四处飘荡,无家可归。
也是近日他才知道,原来无宫内竟还有以前存活的人。
那人是刘雀,这也是他意想不到的。
“刘雀,”贺璧嗤道:“以死谢罪吧。”
刘雀颓然地望着夜空,已经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呕出一大口黑血来,只是这次不再是吐血这么简单。
她的时间到了。
服了蛊,只能让她保持一日的清醒。
没想到,她还是没能杀死曾芙,她愤恨地剜了曾芙一眼,随即倒地抽搐着,四肢都在不停扭曲抖动。
最后,她逐渐归于平静,用着身上最后一丝力气,拿出了多年藏在身上的玉佩,她望向贺璧。
此时此刻,她也终于明白了,赫连悦当初的意思。
贺璧一眼便瞥见了那块玉,和他的是同一材质,他也知晓那是谁的。
他微叹了一声,悄然附到李溪之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