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你怎么不叫你家姑娘下来?让我一个人上去!”李溪之攥着手炉,“不去不去!”
车夫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霎时间茫然无措,也不敢直接掀帘将人拉下车,只能急得在马车周围敲着声。
“笃笃——笃笃笃——”
李溪之堵着耳朵:“不去不去!快点把我送回去!不然我家里人知道了,你就完蛋了!”
敲车声愈加急切,马车外的车夫急得团团转,哪都敲过了,人就是不肯下来。
他急了,一把掀开头上戴的斗笠,求饶道:“袭三姑娘,您快上去吧,人就在上边儿等着你呢。”
听声,李溪之“蹭”地坐了起来,眉头一挑,不紧不慢地拉开车帘,“诶?你原来不是哑巴啊?”
还是个老熟人——
随影。
随影还以为将人送到便好了,哪知道这袭三姑娘这般难糊弄。
顾牵白大清早找来他,随影暗暗高兴,以为是这期间有什么要紧的任务要交予他去做,不料竟是个接送人的活儿。
也觉不难,既是廷尉喜欢,他也照做了。
只是出发前,顾牵白还特意叮嘱他莫要露出脸来,最好是将他自己给包得严严实实的,叫人都看不出是谁来最好。
也不要开口。
随影不解,提了一嘴。
“为何要这样?”
顾牵白莫名轻笑一声,道:“她认识你。”
“而且,”顾牵白笑意更甚,发出一声喟叹,“她很聪明啊。”
随影:?
能有多聪明?
他平日除了在昭狱司办公务,余下时间就是在家中练武,哪会认识这么些个娇滴滴的世家姑娘?
廷尉说是就是吧。
他按着顾牵白的吩咐,拉着顾府的马车,将自己全身上下都给盖了个严实,就是他亲娘都认不出的,没想这才与袭三姑娘一碰面,就被她察觉了。
耍了他一路。
随影觉得有些丢脸,但又不能表现出来。
唯一的疑问就是这袭三姑娘是怎么认识自己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
“你是如何发现的?”
李溪之回以一个礼貌十足的笑来:“你猜?”
随影抓狂。
“莫逗他了,下来罢。”
山下空旷,一点风声吹过都能清晰地捕捉到,尤是此刻蓦地传入耳畔的声音,宛若山间溯风轻过,圆浑如玉。
随影躬身道:“廷尉。”
终于出现了。
李溪之没急着下去,而是从那车帘的缝隙间伸出一只手来,“下不来了。”
随影震惊,想着廷尉怎么也不会去亲自拉她下来。
顾牵白走上前,亲自将人给牵下了马车。
随影:……?
顾牵白留下一句:“你在此候着吧,我同袭三姑娘上观一趟。”
随影默默戴好斗笠,坐回马车上,“是。”
长满杂草的石路上满是水渍,幽绿的青草气扑鼻而来,顺着二人的路径一直向前。
自刚才将人牵下车后,顾牵白的手就没松开过。
李溪之随口道:“顾……三姑娘?”
顾牵白微叹:“你既已都知晓了,还这般唤我做什么?”
因着昨夜的事,此刻二人虽都没再提,但总觉得心里隔着什么堵的慌。
李溪之不说话了。
没等来身旁的声音,顾牵白有些不安,攥着李溪之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向来沉静的眸子不住地朝一侧探去,又试图垂下眼睫来盖住自己的目光。
察觉到顾牵白的异常,李溪之止步于一小台青石阶上。
“顾牵白,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顾牵白道:“随意走走。”
李溪之又不说话了。
这段路程相对比较安静,起码除了风声和脚步声,再也没别的声音了。
大概走了一半有余,忽地瞥见那绿意深处藏着一片白,不像是植株也不像是花朵,倒像是覆在上边的东西。
李溪之默默朝那靠近,拉着某人一起。
看清那是何物后,李溪之发出一声惊呼:“是雪诶!”
“山下的积雪早就消了,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残雪。”
顾牵白出声道:“这座山靠北偏长,长得奇斜,地势又高,太阳照不全整座山,故而在半山腰处便会留下化不开的积雪。”
李溪之恍然大悟:“这样。”
她松开手,小跑到前面几台石阶上,顾牵白害怕她会摔倒,伸出一双手准备将人接住,好在人没摔。
“你做什么?”
少女今日穿着一袭黄衫,鹅黄色的背影落进他眼底,衣袂随着她的动作轻扬着,无意间滑蹭过他的手,也撩拨着他的心弦。
从来落不到光的地方此刻竟打照进了一束清透的光线,破天荒地落在了李溪之身上,照得她整个人熠熠生辉的。
风也好,雪也罢,现在只有他们二人。
她转过身来,伸出一只手,眉眼弯弯,笑盈盈地望着眼前人。
“顾牵白,我好像也喜欢你。”
风摆过。
青年的眼睫一瞬轻颤。
李溪之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