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梁家还有管事?不是说就一个普通农家,勉强算个耕读之家,郎君们的小同窗平日还要自己砍柴担水的吗?
不管三家的管事心中如何诧异,面上自然是不露分毫,都与这“身份与他们相当”的管事客客气气的。
倒是柳娉娘见着何入海如此介绍自己,急忙道:“何叔对先考有恩,我家郎君是把他当父亲一般尊敬,我同孩子们也是这般!”
柳娉娘这么急急说,也是不想让人把何入海当成普通的仆人。
“我原先是先梁公身边的仆人,早年随着先梁公云游……”何入海话未说完,留了一般,但足够让三家的管家知道——哦,这位是服侍过老太爷的老人,有功劳有苦劳。
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多给他一分尊敬又如何。
也是又得到一个消息,这梁家从前怕是也阔过,如今到不知如何了。
俗话言“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他们三人今日到梁家还只瞧见一院妇孺,稍微瞧着有点分量的男人也不过是先梁公从前的书童,正经的梁家家主还未见着呢。
不过听小郎君提到过一两句,他那小同窗的父亲,从前好似是这扬州一个蒙学私塾的书生。
几家人换了名帖,主要还是三家把自家的名帖给梁家,这些都是柳娉娘不懂的,平头百姓家走动,除了梁勉那几个读书人的同窗,从没有下什么帖子的,而梁勉那几个好友也都不是重规矩的。
从前来往,都是梁勉提着一壶好酒就去了,又或者他们怀里揣着一叠好诗文便来了。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注1)
三个管家留下一院的礼品,带着空马车走了。
他们走了,他们家的小郎君却没肯走。
瞧梁聿吃了他们喂的葡萄,这几个小郎君们大约是以为他们的诚意(葡萄)终于打动了某个铁石心肠的家伙,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一个个围在梁聿周身勾勾缠缠,话也不明说,一副羞答答模样,活像梁聿今天一气娶了三个小媳妇。
“做什么!”葡萄咽下去了,梁聿就先暂且忘了,瞧着三个烦了他数日的家伙又不耐烦起来。
还不如之前缠着他说《西游记》呢,至少他说上一段就能解放了,现在这样,老要求他做不到的事情干什么!
他就一个画画的,要是叫他蹴鞠,他还能勉强给你踢踢,毕竟当初在现代的时候瞧着国足都恨不得自己上了,中学的时候几个小孩也是在一起做过顶替国足,壮大中国男足的热血少年之梦。
当然后来也就那样了,中考并不比高考轻松多少,当年补习班还没被整治,曾经一起和广场舞大妈抢地盘踢球的孩子们周一到周五学校课堂见,足球还没抄起来,文化课老师夹着教案进来一句:“体育老师有事/病假。”
应该是休息日的周末:昨天班主任才在周五班会课耳提面命“好好完成功课,出去玩不要到危险的地方”,今天就在补习班看见一模一样的面孔。
曾经一起踢球做梦的小伙伴,都成了一起写奥数的同桌。
经历过上辈子的梁聿:我不爱学习,都是有道理的!
现在梁聿又碰到了想要拉着他一起做梦的小伙伴,但梁聿已经不是那个梁聿,他过了做梦的年纪。
他最近白天被荣曦光几个缠着,偶尔晚上阿爹回家,他还要给阿爹上物理课。
他爹一贯地披星戴月归来,冰凉的身躯怕冻着他娘子,就不怕冻着他儿子,晚了直接蹭儿子的床睡,大脚踹踹儿子屁股,还能得到一个暖好的被窝。
要是还有精力,那就不做人,把都已经睡着的儿子叫起来,讨论学术问题。
梁聿:这要搁现代,高低以后拔你氧气管加放弃治疗套餐!
当然,这都是说笑。
瞧他阿爹这中气十足,提着棍子能追他好几个山头的模样,指不定谁活过谁,他和阿爹也不过差了个二十不到罢了。
想想到时候九十岁的阿爹送走七十岁的他,白发人送白发人,阿爹没吃到他香火,他先吃到阿爹香火,想想也是蛮刺激的。
梁聿脑中满是大逆不道的想法,若是让梁勉知道他这大儿子小脑瓜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东西,估计下次回来都不是寒风吹的身子冻一下儿子怎么简单了。
梁聿也是磨难,白天晚上都有人指着他做事。
晚上那个是他便宜亲老子,他再不愿意也推不掉,白天这仨又不是他儿子,他还推不掉吗?
说什么都不干!
可这仨成日的来,风吹日晒的骑着马来往扬州城和柳家村,三张小俊脸瞅着都黑了不止一度。
“算了!”他叹气。
荣曦光眼睛一亮:“梁聿,你答应了?”
他还以为梁聿这声“算了”就是屈服了。
梁聿:做梦,答应是不可能答应的!
“你们在这缠着我都有小半月过去了,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们早放弃的话,早就另外找到了人选,估计早就训练上了。”
时间全浪费在他身上,何必呢?
他还是个不知潜力的门外汉。
周灵胥听见他的话,小脸却快皱成苦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