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独存后梁聿一步从海里爬上船,自己哆哆嗦嗦去往团圆一上大船就升起的火炉那边取暖。
他视线看向梁聿和团圆那边心想,这才像个富贵少爷嘛!
那边梁聿都换了一身衣裳,穿着大氅盘腿坐在炉子前吃团圆煮的面了,扫眼到升起船帆回来的梅独存,才发现他身上还穿着在水里泡着的那套衣裳。
身上只有一件破袄子没有湿,那还是因为梅独存在下海之前把这件脱了。
梁聿都不用细想就明白原因了。
这小子给家里人买了这么多匹布,恨不得连他妹妹嫁人的红布都买了,却连给自己多带一身衣裳都舍不得。
梁聿来这个世界之后,也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也知道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世界,布匹甚至是可以当做银钱来使用的。
他看着梅独存冻得青紫的嘴唇,扭头便冲着团圆喊:“给他找身衣裳换上。”
其实团圆他们这一趟出来带的衣裳也不多,但是团圆是不会在自家郎君明确发出命令之后否决他的,况且这也不是一件能够影响到他家郎君未来品性和发展的事情。
团圆爽快应下,很快翻出一套衣裳拿到梅独存这边来。
梅独存张张口,本是想拒绝的,他可以毫不犹豫收下五十两银子和梁聿团圆两人走之前留在家里的东西,那是因为为了他仅剩下的家人,他可以生出无限的勇气,即使被别人看成骗子,看成厚脸皮的人,他也无所谓。
可一样的事情,到了他自己身上,他就伸不出那个手。
一路同行,瞧着这两人的吃穿用度,他就是再没有见识,也看得出梁聿和团圆是从怎样一个家庭里出来的。
梅独存有些自惭形秽。
可还不等他拒绝的话说出口,团圆已经强硬把衣裳塞到他手上了。
“快换上吧!你要是冻病了,谁来架船,船上这些东西,我一点都不会,还等着你待会教我一点。”
团圆笑吟吟的,说出的话又有理有据的,让梅独存再生不出拒绝的理由。
他接过了衣裳,先冲着梁聿方向一作揖,又冲着团圆作揖,道了谢之后才脱下身上的衣裳,换上团圆拿过来的干爽衣裳。
团圆给的是自己的衣裳,他和梁聿一路简便过来,身上其实也没有多带多少衣裳。
梁聿衣裳在海里湿了一套,又换了一套,剩下还干净的衣裳就只有一套了,那套的外衣还被团圆用来裹海里出来时湿漉漉的梁聿了。
不过就算梁聿衣裳还剩下好好的一套,团圆也不会把自家郎君的衣裳给外人。
这不还有他的衣裳吗?
因为年岁之故,他们三人身高是差着些的。
梅独存年纪大,身量最高,团圆比他矮了半头,梁聿又比团圆矮了半头。
不过梅独存瘦,这冬日衣裳本就做得宽松些,所以团圆的衣裳给他穿上身也还算合适。
后来梅独存教团圆怎么开船的时候,团圆也问过一嘴他怎么不给自己带衣裳。
团圆虽然给人做小厮,但从前就在大户人家待着,吃穿都有主家操心着,是体会不到梅独存和梁聿的想法的。
梁聿是兄长,而梅独存也是兄长。
过去梁聿的日子也就比梅独存要好一些。
团圆这话问得多少有些不食肉糜了,梅独存能回的也只有一句“忘了”,可实际到底是忘了,还是心里舍不得,只有他自己知道。
心里更隐秘的想法就是,他去投了军,队伍里什么都有,他此后不能照顾小妹和老娘舅,给他二人多省下一分是一分。
太阳一寸一寸往西落,三人换船不多时,便迎来了这海上的黑夜。
梁聿他们有司南可以辨认方向,而梅独存则是凭着渔家代代相传的海上航行技术,看着天上的星星,辨认方向。
梁聿白天睡得多了,晚上就没有多睡,团圆在摇晃的船上,也睡不好觉,他醒时正是黎明。
天边露出光亮,梁聿正披着大氅,手中拿着望远镜看向远方。
“看到陆地了。”
这是团圆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
他惊喜上前来:“看到陆地了?要到了?”
梁聿扭头,把手上的望远镜也递给团圆,让他看看。
“啊!真的!”团圆是内陆人,他的脚属于陆地,不属于海洋,在船上的时候,他总是不安稳,所以此刻看到陆地,他也格外的兴奋。
“这就要台州了?”想到他们此行的目的,团圆扭身冲着自家郎君道:“这一路可真不容易啊!郎君,等找到了九郎,你可一定要说说他!这一走就渺无音讯,连封信都不给我们留下,让我们平白替他担心那么多日子!”
不光梁聿担心九郎,团圆和九郎也相处了那么多日子,他心里也担心的。
这边梁聿和团圆说台州的事,那边梅独存听了一耳朵,大致知道是他们手里那个神奇物件看到陆地了,提了一嘴:“离到台州还有点距离,你们看到的陆地可能是另外一个小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