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圆咬了咬唇,憋着一股力和粱聿抗衡,不肯起。
“团圆的主子只有郎君一个,团圆生是郎君的人,死是郎君的鬼。”他跪地重复着这句话。
“别说这样的话,快起来。”粱聿这回是真什么气都没有了。
“什么主子不主子的,你阿爹与我家有恩,你是良籍,不是奴籍,我把你当朋友相待的。”粱聿与团圆道,手上更是用了劲,想要拽他起来。
可不过十一岁的瘦小子,就算有点力气,又怎么敌得过十三四岁还铁了心不肯起来的团圆。
“团圆知郎君心善,可团圆想做的不是郎君的朋友,而是郎君的心腹。”团圆终于肯抬起头,也是他第一次正式粱聿的眼睛。
“阿爹回来是为了做家主的左膀右臂,家主指了我来当郎君的随从,团圆今后就是郎君的左膀右臂,无论郎君做何事,纵然是杀人放火,团圆也不会背叛郎君!
若只有团圆入了奴籍,郎君才愿意信任团圆,承认团圆是郎君心腹,那么……奴愿意入奴籍。”
俯首磕头又复抬头直视粱聿,一个自称从“我”到“奴”的转变,已完全可以表明团圆决心。
粱聿愣怔。
团圆这番剖白,无疑已把自己的真心捧到了自己跟前。
可来自现代的粱聿,在这个时代的十一年,也甚少接触到奴隶这个阶层,他不能了解从小被当做士大夫阶级奴仆培养的团圆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我明白了。”沉默半晌,粱聿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
人的观念是很难改变的,可团圆还小,他跟在自己身边,看的多了,见识的多了,潜移默化,总有一天能改变他如今的想法。
作为一个自由的人,不比作为其他人的奴仆要好吗?
听到粱聿的这句话,团圆脸上才稍稍露出几丝欢欣之情。
“回去奴便求家主与阿爹给奴改籍!”明明是要抛弃自由身的话,团圆却说的如此急切欢快。
粱聿知他误会了自己的话,心中又是一叹。
“我不是那个意思。”
团圆听他如此说,还以为他反悔了,脸上才露出的笑容立即又僵住了。
“郎君,是团圆那点不好,我可以改的……”声音都带上哭腔了,“这次只是担心郎君,那地方……不是个好去处,会误了郎君心志啊!”团圆苦口婆心。
什么地方……
粱聿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
他强行把团圆从地上拽起来:“你先起来,听我好好说。”
没有办法,粱聿只得把自己给徐娘画画的事情和盘与团圆托出。
解释完之后,他看团圆神色,故意皱眉道:“你不信?你口口声声说要当我心腹,杀人放火也不会背叛我,现在我与你说了,你又不信?”
“奴信,奴信郎君!”团圆立马接口道。
瞧郎君模样,郎君在……这地方画画的事情,恐怕连家主还有其他几个郎君都不知道,既然郎君愿意告诉他,那定然已是把他当做自己人,他又怎会怀疑郎君。
他就知道郎君不会是那种小小年纪就流连青楼楚馆,沉迷女色之人!
“我不喜欢身边人自称奴,也不要你入奴籍,你若还说这种话,也不要在我身边待着了。”粱聿故意板起一张脸。
果然团圆看他如此,立即自打嘴巴,改了称呼。
“不说了,不说了,我以后都不说了。”
粱聿又瞧他一眼,没说自己还不喜欢他这种奴性的行为。
心里叹了一口气——算了,以后一点一点教吧。
“先和我去文思街,买几张画纸。”粱聿道,抬腿率先往巷子外走去。
“是。”团圆欢快应着,立即拍拍身上的尘土跟上。
他今后应该就入了郎君的眼,成了郎君的自己人了吧。
团圆喜滋滋想。
……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前花影座间移。
粱聿一副画才画了一半,就已经到了他该去书院报道的时间了。
纵使粱聿百般不愿,这日他还是和两个弟弟一同被打包送去了书院。
送他们去书院的不是别人,正是聚贤堂的荣四掌柜的。
也不知阿爹走之前和荣四掌柜的说了什么,荣四掌柜的在梁家几兄弟要去书院的这一日早早就赶了牛车去柳家村接了二郎三郎。
然后又驱着牛车去了工坊,粱聿还诧异荣四掌柜的今日为何这么早出现在工坊。
却见荣四掌柜的笑眯眯道:“我同粱先生做了个交易,今日来送你们几兄弟去甘泉书院。”
粱聿:……
阿爹还真不放心他,生怕他会逃学吗?
一路颠簸去了甘泉书院,在路过荣四掌柜的家中宅院的那条巷子,荣四掌柜的命车夫勒停牛车。
粱聿还心道掌柜的或许回家是有私事,就见到前段日子他夜宿荣家时与他抵足而眠的荣叔闲抱着书箱上了牛车,后头他的小厮正把他的行李往牛车后头放。
荣叔闲瞧见粱聿,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大郎,我们以后就一同上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