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姑娘?”莺娘也没想到在这里会碰上两人,仰头有些怔愣。
“庄娘子,你和她们认识?”盛媗问了句,又道,“你等等,我下楼来。”
说罢,盛媗起身下楼,卫衍拿着她的披风,跟在她身后一道下去。
“盛姑娘也喜欢听戏?”莺娘已经收起了惊讶的表情,脸上露出惯常有些凌傲的笑来。
“还行,偶尔听听……”盛媗看得出莺娘是个喜欢戏曲的,只好心虚地含糊应了。
莺娘没深究,叹了口气:“幸而姑娘来得早,若晚几日,兴许这牡丹园就关门了。”
“关门?”盛媗朝戏台后边看了一眼,伶娘们各自忙碌着,看不出是要关门的样子。
莺娘却点点头:“前些时候闹了水患,如今大家住的吃的都成了问题,谁家还有闲钱来听曲看戏呢?这寿城是待不下去了,牡丹准备带着孩子们去别的地方。”
“牡丹?”
“嗯,这唱戏的班子名叫飞花班,牡丹是这里的班主,也曾是我的旧识。”
“原来如此。”
盛媗想了想,莺娘的旧识,最可能便是从前为妓时的同伴,如今万幸也赎身了,总算有了个安身立命之所,只可惜,遇上水患,又要另寻出路了。
她便又问:“那她们想好去处了吗?”
“尚未,走一步看一步吧。”莺娘叹道,她说完,又似乎很不喜欢自己这副长吁短叹的模样,忽然露出个笑来,扬了几分声音道,“今日既然有缘,不如我请两位看一场新戏吧?是我和牡丹编的,也不晓得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唱,今日全当首演了,也算没埋没了。”
盛媗自然应允,卫衍便依她,陪她一起又看了一场戏。
这场戏讲的是一个红极一时的伶伎,虽名动天下,却觉得身为伶伎漂泊无依,担心待得来日朱颜老,便如敝履为人弃。
于是,这名伶伎一直想寻一个真心待她的男子,脱离伶伎之身,相夫教子,与他白首相携。
后来,她果然遇到一个男子,两人互生情愫,男子为她赎了身,说要娶她为妻。
娶妻之事,需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子将她安置在一处别院,让她耐心等他安排。
然而,赎身的伶伎等到最后,却没等到男子娶她为妻,反而知晓了这个男子原来早有妻室。
她与男子大吵一架,负气要重新回去做伶伎,男子再三劝哄,发誓一定休妻娶她。
再后来,男子果然为了她休弃了家中妻子。
可是,他却并没有娶她为妻。
赎身的伶伎心道,他都休妻了,怎么会不娶她?
于是,她等啊等。
可是,最后她却等到男子不告而别,自此音讯全无,再没回来。
这场戏唱词简单,却格外哀怨,台上的戏唱完了,盛媗还久久没回过神。
“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莺娘起身道。
盛媗这才回神,正巧她和卫衍也要回去了,便和莺娘一道出门去。
刚一出门,冷风就扑了人满面。
盛媗步子一顿,肩上落下一点重量。
她微微低头,看见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将披风搭到了她肩上。
“外面冷。”卫衍道。
他的声音低低的,响在人耳侧的时候,有种极动听的厚重。
盛媗晃了下神,回过神的时候,卫衍已经将披风系好了。
他身量很高,站在她身后低着头,修长的手指从系带上收走,像刚刚抚动过琴弦。
“盛姑娘。”莺娘忽然叫了她一声。
盛媗一下子无端有种心虚的感觉,连忙从卫衍身前很近的位置离开,走到不远处的莺娘跟前。
“怎么了庄娘子?”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莺娘看了远远在原地站着、负手长身而立的卫衍一眼,笑了一下,“盛姑娘,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羡慕什么?”盛媗有点茫然,不知道莺娘所指何意。
“那位卫公子,他很喜欢你。”莺娘道,声音很轻。
第76章 糖人
莺娘话音落下,盛媗怔在原地。
莺娘的声音很轻,可这句很轻的声音,却仿佛九天传来直震人心的邸音,竟然一下子让她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起来,好像被什么人当头棒喝了一般。
莺娘说什么?
卫衍喜欢她?
这怎么可能!
“庄娘子在说笑吧……不可能的……”震在原地好一会儿,盛媗才开口说话。
她声音不大,有种喃喃自语的低微,仿佛不是在和莺娘说,而是在说服自己。
“盛姑娘。”莺娘一脸了然笃定,淡淡笑道,“我出身青楼,或许没什么别的见识,唯独男人,我见的多了。我瞧得出,这位卫公子是当真喜欢你,他瞧你的眼神……”莺娘抬手掩唇笑了一下,“简直像是恨不得融化了你去,要将你装在眼珠子里不错眼地守着看着。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盛媗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反驳,却又一时说不出。
“世上男子,总是负心薄情的多,矢志不渝的少,遇上这样一个人实在不易,姑娘,你要好好珍惜。”莺娘说完这句,转身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走了很远,盛媗还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了?”卫衍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