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媗刚刚来时就没跪拜行礼,这对于自小在忠君为国的教导下长大的她来说,已经是十分出格犯上的事情了。
走的时候,她便想着,无论如何要行了礼再走,可是,卫衍不发一词,牵着她直接离开承平殿。
盛媗想跟他说,但大殿中安静异常,哪怕是很轻的脚步声都被放大到在殿内回荡,她不敢开口,怕被皇帝听见。
“承砚。”快到门口的时候,皇帝突然先开口了。
卫衍步子一顿,慢慢停下来,却并未转过身,只背对着皇帝,等他把话说完。
皇帝沉声道:“你要留着她在兴陵也可以,但她只能别府另居,不可住在端王府。”
盛媗还在纠结要不要趁这个机会行礼,蓦地听见了皇帝的话。
好像是在说她?
她不能住在端王府?
皇帝不满意她,这一点都不意外,且不说她是来自边关的“野蛮女子”,比不上兴陵的高门贵女,也不说她哥哥那莫须有的叛国罪名,就只单单说她原本和太子的关系。
原先钦定的太子妃,就算退了婚和太子没了干系,也不该再和太子的兄弟有什么牵扯。
否则传扬开来,免不得要惹人议论。
这些,盛媗心里都明白,但她一瞬间还是突然很难过。
她突然想起,流苏曾经问过她,是不是打算嫁给端王。
那个时候她很清醒地知道,两个人之间只是一场交易,她只想查清哥哥被冤的真相,从未想过要嫁给端王。
也……从未想过他会愿意娶她。
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被她压了下去,后来几乎再没有想起。
直到此刻。
但是,她连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都是奢望,又何况更多?
她的手还牵在他掌心,整个人却蓦地低落下去,她低下头,什么行礼不行礼的也不去想了,她一点都不想看到皇帝嫌弃她的目光。
“陛下——”卫衍冷冷出声。
他背对着皇帝停了一会儿,仍旧没转过身,明明喊着“陛下”,声音却又冷又沉,听不出一点敬意,反而有种疏远的警告。
他一字一句、不容置疑道:“本王的人,不劳旁人费心。”
盛媗眼皮动了动,抬眼看他。
卫衍恰好转过头:“走吧。”他声音变得低哑而温和,“我们回家。”
殿门口两道背影走得远了,很快看不见。
皇帝的目光仍旧一直盯着,眸中泛出冷意。
“红颜祸水。”皇帝咬了咬牙冷声道,“留着迟早是个祸患。”
文公公躬身立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应声。
*
“要不我还是找个宅子搬出去住吧。”盛媗道。
她刚上马车,一开口就是说这事,显然出宫的路上一直在想。
卫衍刚坐下,转眸看她,问:“为什么?”
进宫一趟,好像消耗了他不少精力,面具后他的眉眼有些倦,嗓音也有一点低郁。
盛媗张了张嘴,看见他眼底的倦色,又忽然有些后悔这时候开口再提起此事,但她已经说了,只好再三斟酌后把话说完。
她犹豫着道:“你和皇上之间……好像不太亲近,总不能又因为我,更疏远一些吧?我搬出去住也没什么的,我在边关的时候——”
盛媗话没说完,卫衍抬手打住了她:“这件事你别乱想,乖乖住在端王府。至于我和他之间……就算没有你的事,也永远不可能亲近,这和你无关,你不要往自己身上揽。”
他唇角抿得平直,显然心情不虞,盛媗不想让他更烦心,只好把话咽了下去。
她不说话,卫衍的目光却还望着她,像是在等着她开口答应,答应会好好住在端王府。
盛媗动了动嘴唇,心里还是有点不安,她不想违心承诺什么,想了想,挪了挪身子,挨到他身侧。
“殿下。”她一只手挽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去抚他的眉,“别皱眉啦,皱眉都不好看了。”
“……”卫衍动了动唇,“我戴着面具,你还能知道好看不好看?”
“……”盛媗一噎,半晌硬邦邦道,“我就是知道。”
语气有点蛮不讲理。
卫衍气笑了,但马上他又敛了笑,一抬手捉住了眼前晃动的细细手腕。
“你还没答应我。”他道。
语气有点严肃,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装的。
盛媗没能把这事糊弄过去,一下子垂头耷脸,然而她心里的某一处角落,又莫名滋生出一种“他真的想我待在他身边”的喜悦。
盛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紧张的试探,她小声地道:“我搬出去住不好吗,要是让别人知道我和殿下——”
话没说完,手腕上的力道紧了紧,箍得有点疼。
她止了话,抬眼看他。
男人眸色有点冷:“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语气莫名有点凶巴巴的责备。
盛媗嘴角悄悄翘了一下,又立马压下去:“可是——”
唇上的温热落下得毫无防备——
昏暗的车厢里,男人猝不及防地低头覆过来。
玄铁面具冰凉,与唇上的温热像冰火两重天。
盛媗怔住,任由男人在她的唇上辗转厮磨。
“傻了?”卫衍没得到回应,退开一点,喑哑的嗓音夹着一丝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