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媗本来想跟着去回亭街的,但碍于自己的身份,暂时还不想让她和端王的关系闹得人尽皆知。
皇帝的话言犹在耳,关系揭开来,她能想像到大多数人会怎么看这件事。
眼下,皇帝对她不满,又有回亭街的事要操心,她不想再将自己置身于众人议论的中心。
“吁——!”
“什么人!”
马车突然停下,同时,外头随行的护卫陡然诘呵一声。
盛媗坐得不太端正,身上也松懈,一时不防,朝前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出去。
她飞快伸手撑住门框,总算没撞上去,她朝外头立马问道:“出什么事了?”
外头响起两道脚步声,一急一缓。
一道快步到了马车外,随即有护卫回禀道:“盛姑娘,巷子里好像有个人。”
另一道脚步声慢慢走远,应该是有护卫上前去查看了。
盛媗想了想,估摸着也快到端王府了,便掀开帘子查看。
“是什么人?”她问。
天色太黑,她眺目看出去,除了走出去检查的护卫,并没有看到什么别的人。
近侧的护卫答话说:“还不知是什么人,但好像……是什么人埋伏在巷子里。”
“埋伏?”盛媗疑了声。
“什么人?”这时,前去查看情况的护卫问话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了回来。
盛媗朝那护卫身前看,却还是没看到人。
“盛姑娘!”那护卫突然转身往回跑。
这反应出乎意料,盛媗浑身一瞬间绷紧起来,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护卫跑到跟前不远,压低声音道:“盛姑娘,墙根下躺着个人,浑身是血,好像受了重伤。”
盛媗心里“咯登”一下。
受了重伤?
她不由得想到那个逃走的“凶犯”,立刻掀开车帘,直接跳下马车道:“来几个人。”
带了几个护卫,她快步到了墙根下,见到了那个浑身是血的人。
夜色太浓,这人脸上又有血污,盛媗先命道:“将人抬回府里,再叫人告诉王爷一声,就说人已经找到了。”
“是!”护卫齐齐应声,领命而动,传话的传话,抬人的抬人。
“动作轻些,小心他的伤!”盛媗急道。
护卫们动作小心翼翼,但因此人身上血污太重,夜色里实在看不清伤口在那里,便有护卫用袖口擦去了一些血痕。
人从墙根下被抬出来,盛媗就站在一旁。
月色皎明,魁梧男人的面孔在月色下被照明。
盛媗一愣。
护卫抬着人往府里走,盛媗突然周身一震,而后失声叫出来:“纪叔叔!”
*
回亭街和端王府所在的街道只隔一条街,卫衍接到消息赶回来,不过一刻钟。
人已经抬进府中安置,有信得过的大夫治伤。
卫衍进了院子,盛媗站在房门外的廊下,靠在墙边,低着头,两只手攥在一起垂在身前。
“盛媗。”卫衍快步过去。
盛媗低着头有些出神,听见有人叫她,下意识抬头看,等看清是卫衍,又愣了一会儿才回神。
“殿下……”盛媗蹙了下眉,喃喃道。
她莹亮的眸子里映着浅浅一弯月色,又像是快要哭出来的泪光。
卫衍胸口锥刺了一下,抬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的后背从墙上拉开,拢到自己面前。
卫衍低声道:“没事了,人已经带回来了,詹阳医术高超,一定会治好他。”
盛媗两只手还攥在一起,仿佛是攥得太紧有些僵了,刚刚被卫衍拉了一把,还没松开。
卫衍注意到,低头将她两只手分开:“没事了。盛媗,没事了。”
“嗒吧”、“嗒吧”。
手背上突然无声无息地砸下来两颗泪。
卫衍松她手的动作一僵,抬眼看她。
“我没事。”盛媗很快说。
她其实不想哭的,只是躺在里面的人是纪叔叔,只是端王偏偏在这个时候过来安慰她。
她本来可以忍住的。
“想哭就哭。”卫衍叹着气道,“这里没有外人。”
他把她攥在一起的手松开,拉到自己腰上环住,又拢了拢,将人抱进怀里。
心口细碎的疼像是突然被紧攥了一把,盛媗咬紧的牙关忍不住一下子松了,眼泪顿时无法控制,汹涌地淌个不停。
“没事了。”卫衍哑声道。
他没再说什么,轻拍她的背,静静地陪着她把心里的难过都宣泄出来。
哭了好一会儿,脸颊下的大片衣襟都湿了,不知道是鼻涕还是眼泪,孟冬的寒风一吹,湿漉漉的衣裳凉沁沁的,冻得人终于冷静下来。
盛媗止了哭,退开了一点。
“哭够了?”卫衍抬手摸她泪湿的脸,温声哄道,“要是没哭够就继续哭。”
“衣裳都哭湿了……”盛媗望着他胸口那一团湿润的深色。
“没事。”卫衍低头瞥了一眼,“我换一件衣裳,你接着哭。”
盛媗抿了抿唇,露了一点笑意,声音轻轻道:“我哭够了。”
“好。也好。”卫衍道,手还摸着她的脸,“哭得脸蛋都冰冰凉了。下次得点几个暖炉围着你了,你才准哭。”
盛媗又笑了一下。
她低了一下头,又抬起头看他,眼睛里还润着晶莹的水光,泪眼朦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