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媗闭着眼睛眯了那么几息,睁开眼,又看见男人脸上的面具,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殿下,你每次都戴着面具睡觉,不会不舒服吗?”
卫衍闭着眼,呼吸已经平稳,声音却更低哑了:“还好。”他道,“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
“可是为什么要戴着面具呢?”盛媗道,趁着身上未散的热意,她伸手探出被窝,摸了一下冰冷的玄铁。
“是因为殿下长得像兰邑人吗?”她问。
如果是因为这个的话,她现在已经知道他身世的秘密了,那他在她面前就不用继续戴面具了。
但其实,兰邑人和大嵂人,在面容上是很相似的,兰邑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外貌特征。
卫衍慢慢睁开眼,轻纱的床幔晃动着光影,让他有一瞬的恍惚。
片刻,他才转过脸,低头看了她一眼:“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盛媗低声问。
“我怕……”卫衍嗓音沉暗,“吓到你。”
“吓到我?”盛媗不是很明白。
卫衍“嗯”了声,喑哑的嗓音莫名有些低郁:“你要是看到我面具后的脸,一定会被吓到。”
也一定,会生我的气。
*
一早这场关于盛媗会不会被卫衍面具后的脸吓到的辩论,最终没有分出胜负。
正月十六,复印开朝第一天,卫衍没在榻上和盛媗温存太久,很快起身洗漱,简单用过早膳后,出府去上朝。
其实他很少上朝,只是因为卫家有可能会在这天揭开太子的卑鄙行径,所以他要进宫,随时策应。
朝堂上的情况暂且不提,正月十六这天,兴陵城里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名从盱州来的平民女子,以命告权贵,一头撞死在了顺天府门前。
其实每年,从外地来兴陵京中告状的人并不少,但像这样喊冤后直接一头撞死、血溅当场的,却是从未有过。
而这名平民女子,死前口中所喊,竟是状告卫国公府四公子卫襄,抢掠奸/淫民女,又以权势逼人,致使其在盱州告状无门,走投无路只能千里进京,以死告状。
因为告状之人烈性之极,当场就撞死了,围观者甚众,又是风月事,事涉人命,不到一个时辰,这桩案子就在兴陵城里传开了。
告状者的家人在顺天府外磕头哭嚎,声泪俱下,百姓们闻其冤屈,也是义愤填膺,又有一条人命已经死在当场,很快民情汹汹,顺天府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总归要立马将卫襄拿下,先带回顺天府看押起来。
卫衍去上朝了,盛媗就多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这件事还是流苏着急忙慌来告诉她的。
卫襄虽然有点纨绔,但绝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盛媗怎么也不能相信。
流苏道:“姑娘,你信不信我信不信,这都没用!卫四公子已经被顺天府带走,关起来了!”
盛媗正对着镜子梳头发,一着急怎么梳也梳不好,又一听这话,气得把木梳给一把砸到了妆镜上。
她又急又气道:“没凭没据的,怎么就能直接抓人呢!”
“也不是完全没凭没据。”流苏皱着脸道,跺了跺脚也急道,“我刚忘说了,那告状的人手里还有一块玉佩,说是卫四公子施暴的时候从他身上抓下来的。”
“一块玉佩……”盛媗电光火石地仿佛想起了点什么。
流苏急忙点点头:“对!好像是一块什么……芙蓉暖玉?据说大家都知道是卫四公子的。”
盛媗模糊想起来的画面一下子清晰了。
“你之前常戴着的那块芙蓉玉佩呢,花了五十金和人家抢来,这才戴了多久,就又扔到一边落灰了?”
“我今儿想起来打算戴着,一时没找到,许是放在哪里忘记了。”
“混账,你当银子是大风刮来的,这东西怎么能随手扔。”
盛媗打了个激灵。
卫襄还真丢了一块芙蓉玉佩!
要是这样的话,这也的确算个物证,再加上一条人命,卫襄还真轻易洗脱不了嫌疑。
盛媗叫流苏再去卫府打听情况,又叫玄风去打听顺天府的情况,务必要保护好卫襄,她自己则等着卫衍从宫里回来。
卫衍一回来,盛媗迎去了前门要说这事,卫衍却没让她说完,一抬手直接打断道:“回府的路上,这件事我已经听说了。”
男人嘴角抿得平直,面色有些不好。
盛媗有点忐忑:“这件事很棘手吗?”
卫衍看向她,语气沉重道:“若只是卫襄出事,倒不算棘手。”
“什么意思……”盛媗拧眉,隐隐猜到了点什么。
卫衍随即道:“卫府出事了。”
“今日在朝上,魏辰逸先发制人,检举卫国公和洪有志暗中勾结。兵部贪渎案本就是卫国公查的,魏辰逸还附上了此案遗漏的一些证据,另外各部还有部分牵涉此案的人,虽牵涉不深,卫国公当初想是考虑到一次在六部中处置这么多人,会动摇朝本,所以这些案情轻的,他挑了一些放过了,但如今被魏辰逸翻出来,倒成了卫国公包庇同犯的罪证。”
魏辰逸本就是贪渎案背后的真凶,他抛出一些证据和虾兵蟹将来陷害卫国公府,是轻而易举的。
盛媗想明白过来,只不知所谓检举卫国公的罪证,究竟伪造到了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