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隔着两丈远的端王倏地一扬手,突然朝她扔了个什么东西过来。
盛媗没看清,本能一抬手接了。
“追影只用这根鞭。”端王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带着一点仿佛久病的阴翳。
盛媗这才看清扔到手上的是一根马鞭。
得,烫手山芋没扔出去,还被人家剥了皮放到她手上——你吃不吃,我皮都剥了你吃不吃?
行吧……柳姨说端王只是性子孤僻,但不是坏人。
“殿下,该出发了。”戴着面具的端王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着面具的手下,大概主仆得了同一种病,这个护卫的声音也很低。
端王点了一下头,朝猎场走,盛媗赶紧跟上,临走的时候可怜巴巴地看了卫南霜一眼。
卫南霜追了两步嘱咐:“小心啊!”
盛媗也不知道这是嘱咐她小心蛇虫鼠蚁,还是小心某个人。
一直走出很远,盛媗回头看的时候卫南霜还站在那里张望,很像被家里逼着卖儿鬻女后、站在门口舍不得孩子的老母亲。
盛媗有点心酸,又有点好笑。
狩猎很热闹,兴陵的世家多,林场外聚了很多人,进山的时候到处都在闲聊谈笑,只有盛媗这边很安静,她和端王谁也没说话。
热闹是别人的,她什么也没有。
“你抱着弓来游山的?”卫衍头也不回地说。
盛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端王是在跟她说话吗?
“哦。”是在跟她说话,盛媗垂手从箭筒抽了一支箭出来,搭到弓弦上。
前头端王也搭了一支箭,搭弦拉弓,朝着林子的某处瞄准,盛媗顺着箭矢的方向看过去,有样学样地也朝着那边拉弓。
“怎么,想跟本王比一比?”卫衍余光扫了盛媗一眼。
“臣女不敢。”盛媗说。
“咻”一声,卫衍的箭飞射出去,接着又是“咻”一声,盛媗的箭紧随其后。
两声破空之声后,往前五六丈开外的草丛里,一只白茸茸的圆团滚倒在地。
“呀!”盛媗和卫衍都还没开口,一个清脆的声音忽地横插进来。
凌杂的马蹄声过后,十七公主魏思茵从树后骑马走出来,身后呼啦啦围着一圈人。
魏思茵看了看倒地不起的兔子,满眼爱怜,目光一转看到盛媗,当即愣了一下。
她格外关注卫家的事,当然知道卫家狩猎的人是卫襄,那盛媗怎么在这里?
魏思茵很快看到了戴着面具的端王,反应过来是端王带盛媗来的,可是怎么会?端王为何要带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来狩猎?
魏思茵想起来卫衍和端王熟识的时候,脸上惊讶的神色褪去,变得恼怒。
“十四皇兄。”魏思茵别别扭扭朝卫衍见了礼,目光在他身上几乎没有停驻,她有点怕他,视线很快逃似的移开看盛媗,“盛媗,是卫衍哥哥请十四皇兄带你来狩猎的?”
“是。”
盛媗张了张嘴,看了一眼替她答话的端王。
魏思茵飞快扫了戴面具的卫衍一眼,还是看着盛媗,她气不过为何一向冷淡的卫衍哥哥对这个边关来的野丫头格外关心。
“哼,你好狠的心肠!”魏思茵拽了拽缰绳,马往兔子尸体边上靠了靠,她用马鞭指着地上的尸体说,“小兔子这么可爱,你却一箭射死了它,要是卫衍哥哥知道你心地这么狠毒,他肯定再也不喜欢你了!”
“那个……”盛媗暂且不想和小公主理论“狩猎就是来杀生”这件事,她也用马鞭指了指兔子的尸体,“兔子不是我射死的。”
“是本王。”卫衍适时补充。
魏思茵:“……”
魏思茵:“十四皇兄好箭法……”
卫衍:“……”
盛媗:“……”
魏思茵更生气了,眼珠子转了转:“就算你没射到小兔子,射到了别的小动物也不好啊!”
“这……”盛媗一脸“你可想好了”的表情,“我射中的猎物在树上。”
魏思茵气鼓鼓地抬头看,很显眼,箭还插在树上,更显眼的是箭矢下弯弯曲曲且还在扭来扭去的大长虫。
“啊!蛇!”魏思茵猛地一拽缰绳,勒马急急往后退了好几步。
“它还在动,”盛媗说,“我箭法不好,小蛇估计还能抢救一下,十七公主要不要把它带回去治一治?”
魏思茵:“……”
人是骂骂咧咧走的,盛媗等人走了,看了看面前的端王,十七公主刚才在的时候还热闹些呢,现在又只剩下她和冷冰冰的端王了。
照这样下去,今天一天两个人也说不了十句话,这样不仅尴尬,还失礼,盛媗想了个自认为还不错的话题,她夹了夹马,驱马与端王并行。
“殿下,你真的和世子哥哥是好友吗?”先寒暄铺垫一句。
“嗯。”卫衍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那那那、世子哥哥和十七公主是什么关系呀?”进入正题。
既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又能让两个人有话说,盛媗觉得自己简直太聪明啦。
卫衍:“……”
当着我的面议论我,还要拉着我一起议论,嗯,好主意。
盛媗看出卫衍兴致不高,就要开始自我怀疑的时候,卫衍总算吝啬地说了一句:“卫衍和她没关系。”
的确是没关系,当初魏思茵误闯繁花台被皇帝呵斥,他正好以卫国公府世子的身份在宫中。当时他的本意,只是看不惯皇帝虚情假意的做派,人活着的时候百般利用和伤害,等死了却对着坟墓作出一副痛不欲生、一往情深的姿态,实在叫人恶心,所以他故意出言讥讽,不想无意中帮了魏思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