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被绑的事不管怎么算都跟端王一点干系都没有,可她心里还是很没道理地想:怎么每次遇到端王都没好事。
卫衍包扎完,转眸看盛媗,他刚才就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盯着本王做什么。”
盛媗被抓了个正着,心虚地移开视线:“没、没什么……”她收回手,包扎好的右手有些麻木,她捻了捻指尖,转移话题道,“有点口渴。”
也不是假话,她从傍晚被匪寇从廖府外绑来这山上,三四个时辰一口水没喝——柴房里备的水她怕被人下了药,没敢动。
卫衍默了片刻:“……外头好像有野果。”
盛媗“哦”了声,作势要起身出去。
卫衍忽地伸手,捉住她的手腕拉着她重新坐下:“你手上有伤,坐着吧,本王去。”
盛媗哪敢让堂堂端王殿下给自己摘野果,她本来是要拒绝的,可一转脸看见那玄铁的面具在火光下反射的光竟然是温暖的,她一时莫名地愣了。
等再回过神,端王已经出去了。
卫衍摘了野果回来,盛媗接过来一个,在衣服上蹭了蹭,喂进嘴里。
然后卫衍就看到,盛媗的眼睛蓦地湿润了。
只是一个野果而已,值得她感动得要哭么。
卫衍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仿佛胸口塞了一团棉絮似的,多难受说不上,就是有些闷。
“怎么了。”卫衍声音很轻地问。
“殿下……”盛媗噙着泪看卫衍,口齿有些不清,“我、我能吐了它吗?”
“什么?”卫衍蹙眉。
盛媗实在忍不住了,背过身“呸呸呸”了一连串,将咬进口中的野果全数吐了出去。
好半晌,盛媗转回身,朝卫衍龇牙咧嘴:“对不起殿下,太酸了,我实在……实在咽不下去。”
卫衍:“……”
“殿下?”盛媗见卫衍没反应,怕他生气,忍着嘴里的酸意小心翼翼唤他。
卫衍的确有点气,但只是极短暂的一瞬,之后反而有些好笑。
“觉得酸不会直接吐掉么。”卫衍好笑道,“本王不准,你就不吐了?”
盛媗看见卫衍眼里亮晶晶的,分不清是他的眼睛亮,还是他眼底映着的火光亮,但她揣摩他的语气,觉得他应该没生气,于是灿然笑起来,卖乖地说:“殿下不准,我就不吐。”
卫衍怔了怔。
面前的人抱膝坐着,小小一团,灿然笑起来的时候,好像那火堆都黯然失色了。
盛媗偏着小脑袋笑了一会儿,卫衍都没什么反应,像是有些出神,她便慢慢收了笑,只是看着他。
过了片刻,卫衍回过神,落在盛媗脸上的目光无声地收回去。
盛媗没察觉他的目光有什么深意,见他回神,小声地问他:“殿下,你为什么会来啊,又是世子哥哥让殿下帮忙的?”
卫衍默了默:“……是。”
“那殿下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卫衍将白鹳的事说了,又免得她问世子哥哥为什么没来,就说“卫衍”带官兵围剿匪寇去了。
盛媗这才没追着问,点了点头:“方才看到殿下,我还以为是世子哥哥来了。”
卫衍转过目光看她,片刻问:“你为何觉得他会来。”
盛媗一下子也答不出,但她就是有那种感觉,她思考了一会儿:“我也说不清,可能是因为……以前也有一回像今天这样,在一片林子里,不过是我去找他。”
盛媗说完,卫衍没说话。
“殿下,你不好奇吗?”盛媗有点奇怪。
“……那你说说。”
“那是很多年前了,还是我小时候……”
宣德十七年秋,在那个盛媗笑话卫衍弱得跟小鸡崽儿一样的九月。
盛媗赢了那一帮世家公子,他们拿她没办法,就迁怒于被她摔下马的卫衍。
当时的卫衍体弱多病,因性子孤僻冷漠,本就不合群,又因为赛马一事,在之后的狩猎场上,那些世家子故意将林中圈围场地的红绳割断,让卫衍误入密林深处。
卫衍迷路被困,直到天黑狩猎结束他都没回来,众人才发觉。
皇帝大怒,几乎出动了所有人去找,盛媗当然也听到了消息。
她赛马的时候并不知道卫衍身体不好,现在他又因为赛马的事被人捉弄身陷险境,她深感自责。
夜半,小盛媗骑了马悄悄绕路进了林子,或许是上天谅她悔过,让她找到了他。
少年比她大好几岁,也比她镇定,其实她一个人进林子是有些害怕的,但她找到他的时候,他却一点也不怕。
“你叫卫衍吗?”她在野外很认路,领着他往回走,路上和他说话。
卫衍却不想理会这个任性的奶丫头,并不搭理她。
盛媗也不恼,自顾自继续说:“白日的事是我不好,害得你被他们欺负,对不起。”
她道了歉,看他。
卫衍扫了这自说自话的奶丫头一眼,还是不理人。
一路上都是盛媗说话,卫衍一句回应都没有,一直到能听见人声,快遇到皇帝派来的人时,卫衍才开口:“我们分开回去。”
“啊?”盛媗有点不愿意,好不容易找到的大哥哥,万一他又走丢了怎么办呢?
“大哥哥,我送你回去吧,我可以保护你的。”
卫衍止步,看她。这小丫头到底知不知道男女有别,到时候他们又要笑她不知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