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盛媗仿佛一根绷了一整天的琴弦,这时才慢慢松下来,而一松下来,她整个人就被某种巨大的迷茫和无力淹没。
洪有志、刺客、父亲的遗物、失踪的管家……一桩桩,一件件,像是交错的蛛丝,最终织连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人困死其中。
盛媗抹了一下眼泪,眼睛无意识地睁着,一点困意都没有。
“你在哭?”身后的人突然问。
盛媗吓了一跳:“殿下,你还没睡……”
卫衍随意“嗯”了声,忽然翻了个身。
罩灯泛出的烛光闇弱,盛媗只能依稀瞥见一道黑影圈了过来,下一刻,后背就贴上了一个宽阔的胸膛,炽热沉厚,一个劲瘦有力的臂弯将她圈住,稍用力收了收。
端王从背后抱住了她。
“殿下……”
“睡吧。”卫衍抬手,于黑暗中准确地碰了碰盛媗湿润的脸颊,“别哭了,本王应允的事,从没有办不成的。”
盛媗愣了愣,胸口仿佛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
翌日。
盛媗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她坐起身,身上的寝衣太松,滑下一截,露出雪白的肩。
她刚将寝衣穿好,外间就传来脚步声,不知为何,她下意识的动作就是立马躺下,闭上眼装睡。
进来的人无疑是端王,脚步声沉缓,到了榻边停下。盛媗不知道他是在看自己还是在做什么,闭着眼有些紧张。
这时,眼帘上蓦地落下一个圆圆滚滚的东西,温热的,在她眼眶周围轻轻滚动。
唔……还有点香。
是剥了壳的热鸡蛋。
盛媗反应过来,端王是在帮她敷眼睛,她昨晚哭过,今天眼睛大概是肿了,她方才醒过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只是她没想到,端王会这么细致。
盛媗纠结要不要“醒过来”道谢,但在她做出决定之前,屋外传来人声。
隔着院子,流苏的声音在院外,除了隐约可闻的“王爷”二字,别的就听不清了。
但很快,阿左到了屋外:“主子,流苏姑娘求见,说是……说是盛姑娘不见了。”
盛媗:“……”
她昨天换了衣裳来松霖院的时候,已经叫流苏去歇下了,流苏不知她来了这里。
阿左又问:“主子,要不要告诉流苏姑娘,盛姑娘就在……”
虽然昨晚两个人什么都没发生,但阿左这个欲言又止的语气,加上外头急着寻她的流苏,都让盛媗尴尬地直扣手,偏端王闻若未闻般,仍旧淡定地帮她敷眼睛。
见端王半晌不下令,盛媗再装不下去,小声开口:“殿下……”
“怎么不装了。”卫衍淡道,手上动作不停。
盛媗慢慢睁开一只眼睛,看到被面具遮了大半下颔的男人,嘴角似乎勾了勾。
原来他早就知道她是装睡。
盛媗很不好意思,细声细语道:“还是同流苏说一声吧,我怕她担心。”
卫衍这才吩咐阿左出去给流苏传话。
盛媗趁着卫衍的动作停下,赶紧爬起来:“殿下,我、我还是先回去,我去同流苏说,不然我怕她会胡思乱想……”
盛媗其实是不知道怎么面对眼前的人,虽然两人之间没发生什么,但到底同床共枕了一夜,人与人之间寻常相处的距离已经被打破,变成了某种异乎寻常的亲密,但偏偏彼此之间,却又仍然陌生。
卫衍见盛媗一脸无措,好像手不是手,脚不是脚,身上哪里都透着僵硬,也不打算拘着她,就放她顶着两只红红肿肿的眼睛,离开了松霖院。
他看着她出去,毫不意外地在阿左脸上看到了震惊的神色。
这眼睛哭的,别人还以为是他欺负她狠了。
得,他就勉强背下这个黑锅,反正,也是迟早的事。
*
盛媗一回客房,流苏看到她就跟看到鬼似的,跟着脸色大变,一副哭丧的表情。
流苏气道:“端王殿下怎么这样!”
哪样?盛媗疑惑了,茫然看流苏。
流苏自顾自续道:“姑娘是头一回,我听人说,头一回都是很疼的,姑娘哭成这样,一定是……”
“停停停!”盛媗一叠声道,忙一把捂住流苏的嘴。
客房只住着她和流苏,她却心虚地朝外头看了好几眼,确认没人,才松开手:“你、你嚷嚷什么呀,我和端王……我和端王什么也没发生……”
“啊?”
两人说话进了里间,盛媗一扫眼,就看见十四在榻上眼巴巴看着她,一双狐狸眼滴溜溜的透着机敏。
“我说……”盛媗噤了声,“十四,你出去玩,今天放你出去。”等把小狐狸连哄带骗地弄去了外面,盛媗才对流苏说完,“端王根本没碰我。”
“啊?哦……”流苏看着盛媗,片刻上前牵住她的手,又拍她的肩膀,“姑娘,你别难过,可能端王殿下他……他不喜欢女人,总之,姑娘你是极好的。”
盛媗:“……”
流苏不会以为她是因为端王没碰她,她伤心欲绝哭肿了眼睛吧?
“流苏,我眼睛疼,你去煮个鸡蛋来给我滚滚,还有,去厨房要份早饭,我还没吃。”盛媗放弃挣扎,支使流苏去做事。
没一会儿,流苏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