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没挨着他,但呼吸蓦地近了,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扑在他颈间,像颤悠的羽毛。
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一点睡意顷刻瓦解,卫衍呼吸一重。
他头偏了偏,睁开眼看向床幔之外:“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嘛~”盛媗急着听回答,男人的嗓音低哑,声音又背着她,她生怕听不清,又凑近了些。
卫衍再无路可退,只得任由身侧的人靠近。
他慢慢转回脸,藉着微弱的烛光看她:“本王生就一副青面獠牙修罗相,怕吓着旁人,所以时刻戴着面具。”
这般说,一是借口,二是,他想捉弄她,看看她听到之后或惊慌或畏惧的神色。
但惊慌和畏惧却是都没有,盛媗“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卫衍蹙眉:“你笑什么?”
“殿下,”盛媗抬起弯弯的眉眼看他,“小时候爹爹给我买了什么好吃的或是好玩的,为了给我一个惊喜,都会先藏起来,可每次他藏东西的匣子都能被我找到,后来爹爹就吓唬我,说那匣子里关着一个青面獠牙的大妖怪,会吃人的。原来,那匣子里关着的,是殿下啊。”
门窗关得严实,却不知道从哪里钻了股风进来,将烛影吹得晃动。
眼前人的笑也跟着变得晃眼,仿佛一瞬揽尽三春色,从此人间除她尽是冬。
“殿下?”男人定定看着她,沉默得太久,盛媗有些不解。
卫衍回过神,屋子里那股不知何处钻来的风终于停了,他抬手握拳掩面,轻咳了一声:“咳,你今晚怎么又跑本王房里来了。”
盛媗愣了愣,她都睡半天了,他现在才问这个?
“我……我……”盛媗“我”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答,总不能说“我是来勾引你的”。
盛媗绞尽脑汁编理由的时候,想起卫衍教过她,对付男人,还有一招“欲拒还迎”。
于是盛媗当即起身,在卫衍疑惑的注视下,从他身上爬过去,下了榻。
盛媗坐在榻边,弯下腰,慢手慢脚地穿鞋,终于等到卫衍问她:“你做什么?”
盛媗赶忙低着头委屈地说:“殿下要是不喜欢我在这里,那我就回去。”
卫衍:“……”
不就是问了一句么,他何时说不喜欢了。
卫衍被盛媗这突如其来的委屈弄得一头雾水,当下沉默了,无言以对。
盛媗心想他怎么还不留人,她鞋已经穿好了,只能起身往外走。
走啊走啊,走到屏风边上的时候,身后的人总算叫住她:“你等等……”
盛媗松了口气。
卫衍却道:“本王叫阿左送你,外边黑,别摔着。”
盛媗:“……”
卫衍嘴上这般说,却没唤玄羽,因为他方才看见盛媗越走到屏风边上,脚步就越慢,总算明白她在闹哪一出了。
卫衍只笑看着她僵住的背影,等着看她接下来什么反应。
盛媗不能再走了,再走就真的出去了,她原地站了片刻,到底没法子,只能转过身。
床榻上,男人已经坐起来,欣长的人影倚在床架上,烛光照着他漆黑的面具,面具下的薄唇似乎带了抹笑。
盛媗没看太清,她撇撇嘴,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了,只好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小声地乖乖地说:“殿下,其实我不占地方的,而且,我还能暖被窝,殿下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嘛?”
卫衍笑得合不拢嘴,也不再逗她,抬手拍了拍床榻里侧:“还不回来。”
盛媗大大地松了口气,也笑了,屁颠屁颠地跑回榻上,照旧从卫衍身上爬过去。
他嫌她爬得笨,捉着她的腰,轻而易举将她举到了床里侧。
盛媗钻进被窝里,安慰自己,她拒了,也迎了,也算是完美实施了“欲拒还迎”这一招吧。
*
翌日。
没了流苏来找人,盛媗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的时候卫衍已经又不在屋中。
卫衍这时已经去了前院,在正厅见六皇子魏宜阑。
“六皇兄今日倒有空,来我这里蹭吃蹭喝?”卫衍到正厅的时候,魏宜阑在用早膳,大概起得早,又事忙,连早膳都没来得及用就来了。
魏宜阑是诸皇子中唯一一个和卫衍关系亲近些的,他来了也不客气,自己要了吃食。
见卫衍来,魏宜阑也吃了半饱,便放下筷子,又用帕子擦了嘴,喝了口茶润喉,这才起身说话。
“我今日来,是为一桩案子。”魏宜阑站得端端直直,与他用膳的时候一样,都是温文尔雅的姿态。
“什么案子。”卫衍在正首靠左的高背椅上坐下,看向魏宜阑,语气并不太关心。
魏宜阑也不在意,跟着坐下:“督察院洪有志被毒杀一案。”他又道,“来之前我去国公府找过你,不过你不在。”
魏宜阑是皇室除了皇帝和文公公之外,唯一知道卫衍双重身份的人,因为他的配合遮掩,卫衍才能顺利隐瞒身份这么多年。
卫衍闻言点了一下头,领会了魏宜阑的意思:“我去督察院见过洪有志,不过当时他已经死了,督察院的司狱可以作证。”
魏宜阑点点头:“循例问话而已,你的确没有嫌疑。”
卫衍没再接话,看着他,眼神示意:那你还不走?
魏宜阑轻咳了声,又道:“循例,所有相关人等都要问话。”魏宜阑顿一顿,“你当日去督察院,身边还有个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