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的司机郑叔转过身来,忍不住想为少爷说句话。
从峰城过来的路上,少爷就在处理这几日堆积的各种事务。
自从少爷带着老爷去找岑小姐后,老爷仿佛解开了多年的心结。
彻底退位后,曾定下的一些战略上的错误布局都留给了少爷修正,整个人宛若骤然松弛下来,整日留在和夫人有着诸多回忆的四合院里。
夏夜里,蝉鸣声震,只点着一盏昏黄的宫灯,出神地摩挲着缠绕在腕间的沉香珠串,时常枯坐便是一整夜。
管家唤他时,才会慢吞吞地站起身,静默地衔去眼角的泪。从不曾展现的脆弱面,如大厦崩倾般,再无往日肃冷。
是赎罪。是悼念。更是对往事的释怀。
收回思绪时,郑叔眼眶微潮,说:“温小姐,少爷这是关心你。”
温几栩没想到和闻堰寒斗嘴还能被听到,微微羞窘:“郑叔。”
小狐狸的爪子在见到他人后,立即收了起来,俨然一副知书达理的温婉千金形象。
难得见她乖成这样,要是昨晚也能这么听话就好了。也不至于非得缠着他的喉结亲,将他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火又勾起来,以为是没能让她满意,将她压在身下亲,从耳廓吻至漂亮的锁骨,便克制地不再往下。
她倒好,伸手去解浴袍,用柔软窈窕的身躯贴着他。
笑得明媚又张扬。
他敛眉,哑声故作冷漠道:“温几栩,把衣服给我穿上。”
话音刚落,出神入化的演技就被搬了出来,好像他真将她欺负了多狠似的,泫然欲泣道:“呜呜呜,我不要,我就想贴着你。”
闻堰寒只能揉揉眉心,强压着躁意,任由她继续越界的行为。
仗着认床的坏毛病,肤若凝脂般的修长双腿攀缠着他的腰,还哼哼唧唧地说,好烫,抵着难受,娇气得不行。
将她推离些许,她又可怜兮兮地说冷,说害怕,呢喃着他的名字,将他一颗心都化成了水一般,软地一塌糊涂。
大概温几栩就是他的克星,上辈子欠了太多,这辈子来讨债的。
闻堰寒眸底微深,目光落在她殷红的唇瓣停留一瞬,拂去昨夜留下的旖旎片段。抬手细致地替她擦着眼尾,提醒:“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温几栩面色微红,哼声反驳:“你的狼尾巴也藏不住了。”
闻堰寒慢条斯理地轻叠手帕,淡灰色毛衣搭配米白色长裤,一身休闲的装扮和色调衬得他多了几分儒雅端方,截然不同的风格让温几栩眼前一亮,忍不住悄悄欣赏起来。
“我什么时候藏过?”他面上依旧无波无澜,轻掀眸看向她时,眸里带着一抹极轻的玩味,“不是一开始就警告过你,嗯?”
温几栩的注意力不由得落在了他的手上,从前还能心无旁骛地单纯观赏。历经昨晚一事后,她可是清晰地感知过每一处关节。
他的骨架比常人要大些,微凸的指骨生得恰到好处,尤其是执着红酒杯轻晃时。
而昨夜,指尖去沾着她留下的濡湿水渍,两指并拢又分离,牵扯出细长的银丝,在光下氤氲着糜艳的光泽。
她到底在想什么……
温几栩耳根一热,怕他看出自己此刻的心虚,推开车门,转身同他对视的一刻,听到低磁的嗓音响起。
“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给我打电话。”
温几栩认真地点头。
清瘦的背影踏入温宅大门,及膝的长裙随风拂曳,宛若一株铃兰,步伐却坚定地好似要奔赴战场。
蔚蓝天际之上,灼日高悬,冷白色的月尚未隐去痕迹,朝霞晕染出一片暖调。
通体漆黑的车内,端坐在后排的上位置敛去眸中柔光,无人知晓,平静面色下,是一颗忐忑跳动的心。
郑叔感慨道:“宜城连下了这么久的雨,总算雨过天晴了。”
后排的人收回视线,垂眸,轻抚上腕间的那串沉香。珠串被她盘地圆润光滑,沁润的血渍更淡了些,像是全然融入其中。
重重山路。
最后一程,是她带着他跨过。
世界仿佛陷入了良久的静默,久到郑叔以为他已经阖眠时。
传来一声极低的回应。
*
“小姐回来了。”
伴随着佣人的一句淡笑,温宅大厅内正在闲谈的人依次回眸。
温父、温母、江叔叔、陈阿姨都在。
“栩栩,你江叔叔和陈姨听鹤轩说你今日要回宜城,特意来看你。”
温母牵着温几栩的手,陈姨也走了过来,眼底透着关怀:“鹤轩说你昨天帮朋友做公益活动出了点意外,有复查过吗?”
“鹤轩这小子真是,居然没和你一道回宜城,我可得好好说说他。”江父吹胡子瞪眼地要给温几栩撑腰。
温几栩稍愣,没想到江鹤轩将他的父母都叫了过来,他自己倒隐匿起来了,给她又增添了一道难度。
一一安抚完长辈们的担忧,温几栩不忘礼数,把大家都哄得眉开眼笑,气氛热络了些许后,才斟酌词句提出了对两家联姻的想法。
众人的神情渐渐凝滞,江氏夫妻到底是看着温几栩长大的,得知她的抗拒,也说不出重话,最后还是温父出来主局面。
“鹤轩这段时间以来的变化,我们都看在眼里。栩栩,从前爸妈顾忌鹤轩心思未定,怕他对你无意,联姻这件事才搁置。我知道你年纪尚小,对情爱一事还没开窍,鹤轩也表了态,只要先把婚事定下来,三年、五年,他都可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