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假脸来不及斗嘴，先急匆匆地往船上跳，这船走了，可就要把他一个人落在河这边了。等他在船上站稳，刚那句话的反驳时机也过了，欸乃声声，船入忘川，他再想说什么，都晚了。
陆悠悠才不管他在那边生闷气呢，依然挑了船头站。一路船行，身后乱红尘七个大男人，挤在船身里，居然一点声音也没有。她也懒得回头去看，就算这七个人在打眼色动鬼主意，至少这过河的一分三十秒里，她是安全的。
正这么想着呢，消息界面跳动，一个好友申请进来。
陆悠悠点开一看，申请人是“我就是个吃瓜的”，申请理由只写了几个字：“小心下船的时候。”
奈何桥上人影晃动，人群开始过桥。麻衣鬼童清亮的嗓音有节奏地响起，空中时不时地划过过桥罚金的金光。光影幢幢里，吃瓜还立在原先他站的位置上，微微斜了身子，一双手扶在栏杆上。离得远，人脸是看不清的，可陆悠悠还是觉得自己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一枝红色的玫瑰。
“通过。”陆悠悠转动目光，选择了按键。
消息框很快弹出，她发了四个字过去：“谢谢提醒。”
“不谢。”吃瓜的回复几乎是马上返了过来，“我不说，你自己也想得到。”
“那为什么还要说这么一句？”陆悠悠问。
“因为，想认识你。”
搭讪啊？
不过坦荡到这个程度，倒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陆悠悠回消息：“现在认识了。”
游戏里的搭讪远比现实中寻常得多，隔着一层虚无缥缈的电子讯号，人与人之间少了不少面对面时的拘束和尴尬，但也因为隔着一层电子讯号，这“认识”，也就仅止于“认识”。
知道个名字，还碰到过面，算起来，她和这位吃瓜，也可以算是“认识了”。
“不问我为什么想认识你？”对面的消息又过来了。
“为什么？”一个人想认识另一个人，无非是色、利、欣赏。她现在这副“尊容”，色字是绝对当不起的；利么，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一个十级不满的小号，他一个直播间几十万粉的大咖，若说谋利，也该是她上赶着去抱他的大腿；那剩下的，就只有欣赏了。
欣赏她什么？
陆悠悠想了想。这个倒是很难说，她这个人哪，优点确实有点多……
正转着念头呢，吃瓜的下一条信息又过来了：“四十级师徒系统开放了，这个你知道吧？”
“本来不知道。”陆悠悠实话实回，“现在知道了。”
“恩。”吃瓜很淡定，“我缺个徒弟。”
陆悠悠：“……”
什么意思啊！她以为对方是看中了她哪项优良品质，想来结交为友的，结果呢，结果呢？我想有个知己同游江湖，你却想当我师尊！
她一口回绝：“那不巧了，我不缺师父。”
“想好了？我这样的师父可是很难得的。”
“就是因为太难得了。”陆悠悠视线微斜，看自己刚点开的三界排行榜，“我就是个吃瓜的”在实力榜上排第十一，这人不光在直播间是个大咖，在游戏里也算得上个人物。
大人物当师父好处多多。
上辈子她是没捞着——她最先进游戏的那一批，只有收徒的份儿，没有找师父的资格。这辈子要是能找个师父体验体验，也算得是弥补一下遗憾，奈何……
她现在麻烦缠身。
搜三界排行榜的时候，她顺便还瞄了眼帮派排行，乱红尘现在排第五。
虽说今天前后两件事都是单发的个体事件，但一个魔王大人、一个假脸、一个烈酒对月，那么巧，两个护法一个长老，全都是乱红尘的。要说她下次遇到这个帮的人，还能“拍拍手，哥俩好”，那是不可能的。没必要自己惹了麻烦，去牵累别人，或者是……寻个羽翼躲进去。
“你上弦月的吧？”陆悠悠问得很直接。
“查过我了？”
“没。”陆悠悠知道吃瓜在想什么。这个游戏里，玩家的信息并不完全公开，只有冥族有先天天赋“探知”，能窥探玩家的族类、等级、技能和所属帮派。但这不适用于名人。名人的信息容易被扒，上论坛翻一翻，找个人问一问，都能知道。不过她确实没做这些，因为没那个必要。“我猜的。”她发。
“猜……的？”
“乱红尘好歹也是一个大帮。现在这种时候，收我做徒弟，就和把巴掌伸出去放在人脸颊边的性质差不多。服里愿意做这个、又有底气做这个的，我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可能。”
“都想到这里了，也还是不愿往师徒祠前走一趟？”
吃瓜敢提收她为徒，就是敢确定上弦月会是后盾，陆悠悠明白他现在说这句话的意思。她犹豫了一下，斟酌了一下用词：“好意心领。只是独来独往惯了。”
消息框沉寂了几秒钟。
“行吧。”吃瓜一条消息后紧跟着发了一张笑脸。笑脸被表情包化过，艺术处理得夸张而喜庆，就是这张脸居然是他自己的，脸颊上一枝小小的玫瑰艳红，笑得没心没肺。
“还想着以后仗着是你师父，白赚个打铁炼药的劳力呢，居然被识破了。哎，可惜，可惜！”感叹号的后面又跟了张表情，依然是他自己的脸，只不过这次下巴上长出了长胡子，两只手也背到了身后，小小的身子顶着个大脑袋在那里像个酸腐的老夫子一样左右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