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更夫不耐烦地打断,“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他举起灯笼往天上照了照:“姑娘,您看到现在的天了吗?乌漆嘛黑大半夜的——这啥时辰啊?哪有这个时辰寻人的,又不是无常鬼来索命!明天,明天天亮了,自个儿去村子里寻吧。”
“哎哎,等等,等等——”眼看着更夫又想走,陆悠悠赶紧伸出手虚拦了拦,“那问个别的吧,村子里有卖吃的地方吗?”
“吃?”更夫又把灯笼往天上举了举,“姑娘,您看到现在的天了吗?乌漆嘛黑大半夜的——就算有卖吃的的,也都关门了。”
不是吧?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在游戏里是被这么严格遵守的吗?
跟前的更夫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看姑娘这神情,是不信?那姑娘估摸着是从大城池来的?咱们这是小地方,比不上那些个。”
连吃的都没得卖,自然别的更不可能有了。总不可能就待这儿守到天亮吧?陆悠悠拽着更夫不放:“那车马行呢?你们村子里总有车马行的吧?”
“有。”更夫这次没否认,只又把灯笼往天上举了举,“姑娘,您看到现在的天了吗?乌漆嘛黑大半夜的——”
陆悠悠:“……”
更夫才不管身前的人是个什么反应呢,兀自继续:“就算有那养马赶车的,不也是要休息的么。”
陆悠悠被他念得彻底没脾气了,撑着最后一口气问:“那路总有的吧?我自己走,去最近的大城池,要走多久?”
“自己走啊?”更夫想了想,又低下头瞧了瞧陆悠悠的脚,“就姑娘这小脚丫子,一步一步地走哇?我估摸着,没有两三个时辰,走不到!”
陆悠悠:“……”
“依我说,姑娘还是去那边的客栈落个脚吧。咱们这儿啊,进了客栈,就和在家里睡觉一个样儿,还能有人叫个早。”更夫一脸受惊不浅的模样,陆悠悠估摸着他应该是被她预备用脚丈量地图的想法给惊到了。当然了,他现在说这番话,也有可能是因为可怜她,不管怎么样吧,这位大叔终于是舍得把灯笼换个方向了,这次,是朝向了他自个儿的身后,晃了晃,指点道:“村口往里走,最高的那栋就是。”
哦,最高的那栋啊,那应该算是村子里的标志性建筑了吧?标志性建筑通常会很贵……
陆悠悠问更夫:“住店要钱吗?”
更夫愣了足有两三秒钟:“这不是废话吗?”
“哦。”陆悠悠点头表示理解,又问道,“那两三个时辰后,也该日出了吧?”
更夫又愣了一会儿:“这……不还是废话吗?”
“别紧张别紧张。”陆悠悠安抚他,“我只是想确认一下,看有一件事要不要做。”
“什么事啊?”
“下线。”
更夫:“……”
一道暗色光线一闪,陆悠悠真的下线了。
更夫:“……”
他一个人立在当地,嘴巴里塞得进一个鸡蛋:“这年头,玩家们连住店的钱都要省的吗?”
***
其实利弊衡量很简单。
游戏里不会只给一个“住店睡觉”的选择,可要找别的事做,是需要自己去晃荡去探索的,与其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浪费时间,还不如乘这个空档休息一下。算起来,游戏里的两三个时辰,也就现实里的一个多小时,昨天睡觉就是在游戏仓里,到现在,还没有出来过呢,也是时候刷个牙洗个脸,再顺便吃顿早饭。
早饭自然还是营养液。
陆悠悠把营养液倒到杯子里,端着去了外面的阳台。
不得不说,星际时代的首都星很惊艳,一切都合乎时宜得近乎完美。
六点的清晨,天气预报多云,天边就有朝霞,银朱红里混着群青紫,是最和谐的颜色;风中带着微微的潮气,比起昨日的晴,多了几分滋润几分温柔。
远处,三号线又从空中划过。
它的下方,飞车走在自己的轨道上,还不到上班高峰,所以只有零落的几辆。
这个星球的民用交通都是走的地上,地下的空间被开发给了外来人员——所有边缘星来到首都星的,第一站,都是去的那里。
原主也去过。
陆悠悠静静地站着,脑海里原主的记忆翻腾。地下空间远没有现在的地方舒适,但不局促,也不是想象中的黑暗和混乱,那里就像是一个小社区,人工照明模拟着日夜循环,机械警察不断来回着巡逻,也有商店,店里卖着营养液和日常用品。原主对那段经历的回忆并不伤感,隐隐的,似乎还有一股向上蓬发的憧憬和冲劲——就像是一个打工人,来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地方,看到了梦想似乎触手可及,那种想努力想奋斗的心情。
这种心情陆悠悠懂,很多年前,她也和原主一样。
可惜啊……
当年的她闯出了一条路,而在这里的、这具身体的主人,却是没能挺过去。
想到这里,陆悠悠觉得自己的呼吸困难起来,这一刻,就像是有人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一样,口鼻间所有的气息都被隔绝了,吸不上气,肺里面很痛,很痛,痛得像是要炸开一样……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眼的第一个瞬间感受到的,也应该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在人生的最后一刻感受到的吧。
这种痛苦被写入了骨髓,在每一刻念及的时候,就翻腾着,告诉她,提醒她。提醒她,这具身体原主人的死亡,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