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递了有一会儿,嘉元帝才缓缓接过那汤,语气显然放下了疑心:“皇后辛苦了。”
萧后唇边挂着笑:“朝堂诡谲云涌,臣妾帮不上忙,也只能在这些细微末节的事上出出笨功夫,陛下莫要打趣了臣妾。”
嘉元帝浅尝了一口后,苏公公便接了过去。
萧后美眸盈盈,又道:“陛下,臣妾听说太子受伤时,书儿那孩子也在旁边,不知书儿可伤到哪,太医可有瞧过?”
被点名的许太医顿时回禀道:“回娘娘的话,据在现场的侍卫来报,县主并未受伤,所以微臣还没去看。”
嘉元帝微微抬眸,沉厉的语调微微扬起:“沈家女也在?”
话题成功的被她引了过去,萧后继续道:“臣妾也只是听说,说那一剑本是刺向书儿,是太子替她挡下的,这才受了重伤。”
眼见着嘉元帝脸色愈来愈黑。
萧后补刀道:“查了这么久也查不出幕后主谋,不知道书儿是不是知道些东西。”
嘉元帝不语。
苏公公及时接过话茬:“陛下,銮驾就在外候着,此刻是否要启程?”
看似寻问,实则催促扰乱嘉元帝思绪。
果然,嘉元帝没了耐心,“沈家女是否与刺客有勾结的事,便交给皇后去查。”
说完这句话,便拂袖朝外走去。
萧后弯身领旨,看着圣人明黄背影,美眸划过得意之色。
刺客是否和沈灵书勾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事太子偏偏要去挡那一剑,不管最后如何,储君的贵体皆因沈灵书而受损。
她难辞其咎。
圣人的怒火,终究得有人承受。
既然太子抬举她,非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护着她。
那么她合该吃点苦头回报太子的恩情。
要不怎么说,这沈家女是太子心尖上的人呢。
瑶儿早就把太子与沈灵书私下来往的事告诉了她。
陆景宴想护着她的人,她焉有放过之理。
何况,她姓沈。
“回宫。”萧后轻轻笑了声,潋滟红唇勾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帝后两边都整装待发,沈灵书与曹澜婚书作废,自然也没有留下的必要,她也收拾好了东西准备随着一起回宫。
临行前,采茵把太子留在佛寺的消息告知了她,问她要不要去探病,毕竟现在整个大邺上下都知道太子受伤的原因。
沈灵书收拾行李的动作顿也未顿一下,只摇头道:“有病就去找太医,我去看望他干嘛。”
采茵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大公主此番也来了,她与姑娘您素日交好,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做,奴婢怕大公主心中有想法。”
提起陆月菱,沈灵书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不似提到陆执般冷淡似水。
平心而论,入宫这些年,后妃公主从上到下都没有看得起她的,下人们自不必说,更是练就了一双审时度势的眼睛,无人愿意亲近她。
唯有陆月菱是真心待她如妹妹般。
她与月菱姐姐也曾同榻而眠说着女儿家的心事,秉烛夜游讨论脂粉钗环。
沈灵书蓦地喘了口气,温声道:“替我更衣,我去探望太子殿下。”
简单的梳洗打扮后,主仆二人出了门。
去的路上沈灵书都在默念着,为了月菱姐姐,且再忍忍,忍忍!
守在门口的凌霄早早的看见那翩然来迟的主仆身影,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有落地的迹象。
他内心矛盾。
他是希望沈姑娘来探望殿下的,毕竟殿下这次伤得这么重。
可殿下对沈姑娘做的那些事他也知道,对于女孩子来说,最重要的清白和身子被夺了,是殿下太过于离经叛道,可他跟了殿下多年,只知道殿下只是不会表达。
殿下心里一定有沈姑娘的,只是不喜宣之于口,宁愿选择用最极端的方式两败俱伤,谁也不好过。
唉。
凌霄感叹的时候,那道倩影已经进了屋。
他继续站在门口放风。
沈灵书刚走入屋内便闻到浓浓的草药味混着血腥味。
她走到床前,目光落在那张毫无生气的俊容,苍白狼狈,虚弱得不复从前半点高傲孤然的样子。
她心尖颤了颤,伤的这么重么?
伤这么重还能活下来?
此刻床上的男人不再那般咄咄逼人,用那双睥睨桀骜的凤眸看着她,她的精神倒是渐渐松懈下来,可以平心静气的望着他。
平心而论,当年假山下陆执出手救下她,除却那令人心生爱慕的太子身份,吸引她的还是那张脸。
只是那样好的一张外皮下,却包着禽兽的里子。
窗外风声清浅,挟裹着秋末的凉意。
往事历历在目,沈灵书唇瓣翕动,几次欲开口,还是缄默不语。
咽在嗓子里的情绪,都是苦的。
她与他的相识,本就是场孽缘
她便这般坐着望他,目光沉凝,白软的小手攥成了拳头,紧了又紧。
少顷,她站起身,语气寡淡,似是叹息,又带着怅然:
“下次别再救我了。”
被欺凌者,永远不会对施暴者抱有任何幻想与原谅。
她起身时,手上蓦地多了抹薄凉。
熟悉的触觉仿佛男人往日的触.摸.抚.碰。
沈灵书怔住脚步,转身看去,床榻上的人了无生气,那骨节分明的手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自然垂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