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得苍茫与天真,锥心之痛隐隐自心口蔓延,我却不卑不亢地立在原地,质问道。
“萧大人,好久不见。”
萧庭之拊掌大笑,眼中涌现一道杀意,却不招摇,温和而和缓道。
“苏大人,不久。在下见你与宋大人凭空消失,忧心如焚呐!”
我冷冷笑着,并不生畏,朗声道。
“是吗?直到如今,还要如此色厉内荏,虚与委蛇吗?敢做,不敢当吗?”
萧庭之并未被激怒,却是笑眯眯地围着我们漫步,笑意不达眼底,戏谑道。
“哟,这小小御史,竟能惊动了太子殿下,在下失职,未恭迎殿下,还请殿下责罚。”
我再无心思与之周旋,开门见山,痛不可说。
“萧大人,这地方的假账,出自你的手笔不假吧?”
萧庭之收起虚假的周旋,笑得开怀恣意,欣赏又玩味。
“不错,苏大人这么快反应过来,还不算太笨。”
我痛心疾首般闭上浑浊的双眼,气若游丝,却高亢不减。
“这一切账册皆是冤有头,债有主,只是你让我不巧地望见了那做了手脚的一本,诱导我们来对照原本,并且……”
我满目猩红地抬起头,迎上萧庭之无所畏惧的眼色。
“你不惜利用了良善的萧遥,让我深信不疑。”
萧庭之不以为意地啐了一口,怒骂出声,毫无愧色。
“那不成器的贱女,李大人何等的身份,嫁过去竟然觉着是委屈了她!不识抬举,沦为你们的同党,该!反正不过是一个贱女,舍了便舍了。”
我不可置信地望向他,瞳孔骤缩,微微哽咽,却依旧倔强而不退让,声线如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
“不过是一个贱女?”
他不愿再与我唇枪舌战,他冷笑一声,高高在上,嗤之以鼻。
“随你怎么想,现在你们已满盘皆输,还不束手就擒。”
我神智再难清明,抬手双刀敛起,眼底是漫天过海的恨意,为萧遥,为自己,为千千万万个失语的我们。
我仗刀甩袖,直指萧庭之面门,周身寒凉,却还是不肯卸下英姿飒爽的气场。或许,文人有风骨,武将的气魄,亦难以剥夺。
萧庭之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惊,却很快恢复平淡的面色,讥笑道。
“怎么?苏大人对自己的定位还不够清晰吗?你说……”
他不怀好意地微一抬眉,神采飞扬。
“你平白无故私闯机密重地,还带上了东宫推举上去的将领宋大人,以及。”
他微微笑着稍稍停顿,在我战栗的眸色里处变不惊道。
“本该原路回京的太子殿下都来接应你们,你说,这该划归欺君之罪,还是。”
他客客气气地一抬手,向着面色铁青的张怀民一礼,随即面沉似水。
“谋逆之罪呢?”
我彻底失了神,失魂落魄地倒退数步,跌入张怀民柔软的怀抱,不胜剧痛。
张怀民惊慌地托住我,望向萧庭之的眼色凌厉如刀,沉痛而愤怒。
“萧庭之,你敢挑拨我与父皇的关系,就不怕,玩火自焚吗?”
张怀民眸色明灭,嗤笑出声,完全是鄙夷之色。
“一介外臣,竟敢插手皇家内政,真是不知死活。”
可是萧庭之却只是微微一笑,欲言又止,眼底的幽深泛滥,不为所动。
“殿下,信与不信,不在我,在陛下。”
言毕,萧庭之意味深长地最后扫了扫面目嫉恶如仇却不可轻举妄动的我们,仰头长笑着就要走出。
不曾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原处响起,打乱了萧庭之的步调。但见来人矜贵而自持,身着青色官袍,斯文却隐秘着阴诡之气。
我横眉立目,喃喃出声,是肯定句的语气。
“沈观。”
沈观襕衫平整得无一丝褶皱,学究气十足地向着萧庭之一拱手,嗓音低沉而引人入胜的温和。
“萧大人,在下把人领来了。”
萧庭之目光越过深藏不露的沈观,目光阴毒地死死盯住他身后之人,那目光烧灼,简直要将那人烧出一个洞来。
他勃然作色,斥责之声打破了破晓前的宁静。
“贱人!竟然去出家,怎么,嫌你给我丢的脸还不够吗?”
我瞳孔放大,身形晃晃悠悠,疾步上前就要去见萧遥,却被萧庭之手下不留情地拦住,刀气急败坏地扬起,却思及方才萧庭之意有所指的一派言论,终究是放下了青筋毕露的手,含恨退后。
萧庭之怒气冲冲地上前,重重甩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全场寂静,张怀民惊愕地望着眼前一幕,我与宋睿辰却不忍而愤恨地盯住萧庭之,而沈观含着浅淡矜持的笑意,袖手旁观,悠闲地投来注目。
萧遥却并未闪躲,娇嫩的面庞一下肿的不成样子,血红的掌印深深嵌进皮肉,划破之处渗出血丝,下手之毒辣可见一斑。
萧庭之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失败的工具,轻蔑道。
“你若是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就乖乖随我押这两位罪犯进京,并为我于陛下前作证,苏大人蛊惑你,与宋大人合谋纂改原本,瞒天过海。另外,委屈殿下也随我们走一趟。”
他维持在笑面虎的容色,向张怀民一俯首,随即说的唾沫横飞,眉飞色舞之态无不显露他的沾沾自喜,论功行赏,飞黄腾达,近在咫尺,这是何等的美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