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噙着浓到化不开的笑对上我探寻的目光,灼灼烫伤了我看似清之濯濯的目色,忍俊不禁。
“聪慧如卿,难不成觉得,父皇会放过云国?”
大剧场——文案放不下了,在这凑字数吧(开个玩笑)
昭阳殿上,焚香氤氲,宫灯长明,夜色浸染,落针可闻。
她敛眸垂首,一拜到底,眼底尽是晦暗不明。
“臣累了,恳请陛下,高抬贵手,放臣归家。”
他笑得惨淡,目色破碎不堪,几近失态。
“家?钟离你是不是忘了,你早已无以为家?”
“臣,释然了。”
她咬字极轻,双膝跪的发酸,旧伤牵动,却始终不肯低头。
他气极反笑,手持落地,应声而碎。
她面不改色地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他容色的崩溃,以及良久,字落成雪。
“卿助我御极九五,南蛮来犯,临危受命于阵前,一举攻破南蛮北狄,从此安定。三皇子勾结敌国构陷我于边疆,朝中封锁,先帝垂危,是你忍辱负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过往凶险,历历在目,朕不能忘。既卿执意致仕,却深抱憾,朕于心难安。虽先帝告诫我,当以柔克刚,收服西戎,朕却以为。”
他稍稍一顿,她闻言抬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他讳莫如深的双眸,爱意一如深海,不见枯竭。
“先帝深思熟虑,却惟独失了你的周全。而这亏欠,我与你。”
夜深人寂,宫铃缱绻,他们两相对望,会心而笑,还似从前。
苏钟离侥幸不死,醒来是漫山遍野的芦苇。
风过低垂,她于其中醒来,头痛欲裂,亦神情茫然。
芦苇被拨开,一个男子悄然无声靠近,她警惕地坐起身,缓缓摸向腰间佩刀,千钧一发。
笑起来点燃周身萤火的男子笑了笑,反手握住她蠢蠢欲动的心思,伸手覆上她额头,柔声道。
“苏钟离,我叫洛桑。你知不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更先在意你的存在。或者说,阿依慕,我冥顽不灵地等待了你整整一十八年。”
夜幕低垂,芦苇纷飞,穆格托河静静流淌,过往以另一种方式铺成,她坚不可摧的信仰,一触即溃。
“钟离,我要是,早点把你拥入怀里,就好了。”
闻言,她泪如雨下,她念及了那不成一对的双鱼玉佩,念及了手中先帝阴差阳错交予的护身符,念及了被蒙在鼓里的这场阴谋,念及了流离失所的百姓…
她厌恶自己现在的一无是处。他却吻了吻她,说,你现在完整了。
所有的碎片剥丝抽茧,勾连成线,一念及此,她似乎有了一个与之前理念背道而驰的信仰,或者说野心。
她以局外人的身份微微笑道。
“那么,你愿意帮她吗?”
这一回,她要做那万人敬仰,而非任人宰割的愚臣。
第九十四章 我不失语
一股难以言说的滚烫淌过我的心间, 我先是一愣,继而微微挑眉,面上流露出些许为自己迟钝而开脱的讪笑, 含着似笑非笑的面色轻轻道。
“哦?如此这般,看来我这身羽衣还没捂热, 便又要褪去, 银甲流泄寒凉, 不尽云国不雪耻?”
张怀民太久没有见我, 那不可忽视的眼神就不曾离开我的面容, 见我眉飞色舞地打趣,忍不住揉了揉我乱糟糟的头发, 我却只是偏过头去, 陷入沉思。
张怀民清愁飘然,落寞出语。
“卿能脱下这身轻浮的衣裳, 难道不该欢欣鼓舞吗?卿对盔甲的眷恋,我可未曾忘怀。”
我却眉宇轻蹙,木然却不失情, 嗟叹道。
“使我怀恨的,从来不是这身衣服,这曲望楼歌,这曼舞轻歌的身份,而是张乔延对我入低贱的成见, 满朝敌对认为我脱下苏将军的资本便再不是完整的人的庆幸,乃至于授予我歌舞技巧的晏云的自我桎梏。我在想, 是不是, 臣服于我的目光,从来在意的只是这千钧重负, 这厚重的甲胄披挂,而非我的誓死效忠,我的宁缺毋滥,我的敢爱敢恨,我的忍辱负重?”
我愈发激愤,蓦然转向张怀民的面容一定不是美好的,他却甘之如饴地捧起我的脸,沉沉叹道。
“卿之苦痛,我怎能不懂?”
我疑虑重重的眼底破开天光,与之张怀民轻淡出言,将我带入那个未曾到达的谈判场,鹤唳亭的风声吹出时差,玄冥山的背风,与他孤立无援的生平。
他凝眉清浅,却钝重而沉闷,心中苦楚与不堪回首可见一斑。
“那日与前几日并无二般,只是浓云翻滚,天色略暗,我军伏击山中,按兵不动,一旦谈崩,兵戎相见,我依照事先约定好的暗号摔下茶杯,他们便会漫山遍野地扑袭我们的所在,万无一失。”
言及此处,张怀民狠狠一顿,寒潭一般的眸色乍然迸射出一丝绝望。我心跳一乱,却还是静静观望着他稍稍紧凑的五官,失了往日的闲云野鹤,丰神俊朗。
他攥住的手微微颤动,情绪出格。
“那一日,对面十分轻佻,大放厥词,要我们瑾国半壁江山,我若不给,便要我做不成这太子。”
我面色和缓,似乎预知到接下来的情节,却还是不解为何数十万大军付诸一炬的缘由。无论如何,那云国不可能凭空消灭兵强马壮的瑾国军,至少挣个鱼死网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