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边,目视缓缓合上的宫门,我挂起的开恩笑容猛然掉落,碎了一地。
从屏风遮挡的阴影之中,轻声走出一人,赫然是眉眼俊朗的洛桑。
他却面色阴霾,一声不吭地贴近我,只是用劲握住我冰凉的手。
我生出笑意,气色一亮。
“怎么?洛桑瞧着不太高兴,是我这几日冷落了你么?”
洛桑绷紧的面色上终是浮现一丝红晕,忍不住道。
“阿依慕,我才不是那么不识大体的人。是吴词安。”
我闻言消去笑容,正色望他。
“怎么?有问题?”
洛桑紧紧抿唇,面色有些难看道。
“不仅仅是他。”
我闻言狠狠一怔,郑重低声。
“朝中还有很多人动作么?”
洛桑面色越发幽暗,良久吐字。
“何止很多,皆是闻风而动。”
我倒吸一口气,万分头痛地后仰形散,陷入低迷。
“呵,究竟是什么来头,能撺掇这么多墙头草陡然转向。”
我一点一点揉捏着僵硬的太阳穴,不得其所。
“怪不得吴词安都能被影响,原是朝堂上早就混乱一片了。”
我眉眼不变,忽然一股冷意遍布全身,血液都戛然而止。
洛桑见我猛然僵住,脸色陡变,不由轻柔覆上我的肩头,不安发问。
“怎么了,来者强劲又如何。阿依慕你乃是最得理的继承者,其余闲杂人等,还有什么资格来分一杯羹吗?只不过我们缺些时间来打磨人心,有我在,你尽管放宽心。”
洛桑一张一合的嘴唇在我看来却空洞得紧,春风如雨的安慰话语尽数化作漫天生锈的箭头,射向我来,无处闪躲。
我只觉云泥之别的玩笑是多么让人无力,深邃的目中忽然空无一物,声停许久,终是发苦。
“洛桑啊。”
刹那的沙哑,我眼底生红。
“你还记得吗。”
百种情绪鱼贯而入,在我茫然的视线中,龙华宫殿的顶似乎忽然拔高,高不可及的远,在我仰头追寻之际,却从下方偷袭,使我心底被彻底洞穿。
“其实瑾国,有三个皇子啊。”
洛桑听闻此语,生生后退几步,很久定神,难以置信道。
“阿依慕是说,这个不善的来者,是那个名不见经传,从未抛头露面的二皇子?”
我下意识地望向他揪住我衣袖太紧的指尖,透出无血色的白,却浑然不觉。
“极有可能是。”
洛桑脸上的轻柔忽而褪得一干二净,旋即而来是风雨如骤的苍茫。
“阿依慕如何这般肯定呢?万一是自己吓着自己呢?”
他不死心,焦急地环抱住我,心疼如潮水包裹住我,可是我还是觉得通体冰冷。
“洛桑,除却他,还有谁有这么大能耐在朝堂激起这样的千层浪。”
我眼珠涩得很,只得闭上休养,看似平静下来,可若细心观察,会发现我因不安而于扶手上颤动的手。
“这……”
洛桑哑然,一时声断了线。
而我满眼的漆黑,望不见洛桑的表情,只有淡淡的烛光幽黄,覆在我沉重到抬不起的眼皮上,有些微弱的色彩。
殿内极静,深不见底的寒凉渗透,教人疑心当下的春秋。
时间被拉的长如昏昼,颠倒许久。
“这就说得通了。”
我徐徐发声,却不再颤抖,而是沉寂。
“为什么刘成玉那样自私的人甘愿赴死,只为复仇。因为二殿下一旦出山,我若毫无预备,朝上的声势必然是一边倾倒。”
“有且只有他,能保证他一死,刘家翻案,甚至是从此荣华。”
我目色转寒,缓缓睁眼,凝视悚然却也镇定下来的洛桑,话锋一转。
“也就是说,刘家演了一出苦情戏,使我们难以判断其中错综,不明刘成玉之死乃是何人下毒手。”
烛泪流,夜深下,我衣袖带过一阵风声,牵住了洛桑微暖的手。
“实则刘成玉甘愿牺牲,换取时机给二皇子筹谋下一致命着棋,争取将我一把拉下皇位,不得翻身。”
“好在。”
我微微顿住,玩味的笑意攀上眉梢,烛灯虽熄,可我于眉间点灯,光华璀璨。
“好在对方顾忌吴词安与我的关系,未将幕后之人透露分明,吴词安尚在犹豫,而经我这一番敲打,他断然是暂且不会与对方往来。”
“可惜啊二殿下,你拉拢人心是对的,广结善缘也是不假。你向徐徐图谋,你却低估了人心的惶急。这不……”
我笑容温婉地抚上洛桑情动的脸庞,轻笑出声。
“你所依仗的庸臣们一个殷勤,将你给暴露了。”
“不然,我可要好一顿猜呢。”
狼来了,是我的
川流的车马, 热闹的市井,城门上几个卫兵来回巡视着,远眺山河, 国泰民安之气象。
辕马引着小油车轻晃入了京,冠盖沿街, 京华蔚然, 这只代步车显然显得不太起眼乃至寒微, 而这低调的车身内里却是极尽奢华。
厚实的鹅羽绒软垫舒松铺开, 暖融融的炉火兹拉兹拉地烧着, 好闻的雪松气味洋溢在宽敞的车室内,将安然养神的座中人烘烤得面色微红, 似在假寐, 可你若仔细端详,会发觉他鼻息的沉重却短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