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玲珑似乎松了一口气。
“伙计,待马醒了,我们启程。”
“不,不是启程,是回程。”
我轻轻摇摇头,温和地打断她。她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我。
“小…陈兄,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回府。”
我轻松地笑,语义清冷。
“陈兄,我们没有败露,即便…可是他并不认识你啊,先斩后奏,仍然可为…再说…”
我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声音越来越弱。
“张兄,我虽意冷,却不灰心,来日方长,绝不送死。”
听完这席话,玲珑朦胧的眼睛恢复清明,明白了我自有定夺,于是坚定地点点头。
看着熟悉的幕幕在眼前闪过,好像前几个时辰的记忆重来,只是情绪倒过,我只是伤意地垂下眸子,再抬眸,已是决绝。
马蹄声拉长了我的思绪,骤然停歇,抬眼已是牢笼——苏府,本来只是心心念念想要脱去干系的,形同陌路,现在却已然面目可憎,不死不休!转瞬之间,似是多年。熊熊燃起的噼啪的火焰似乎意欲吞没整个府邸,但是当玲珑上前来扶起我手时,我眼中已是服顺乖巧,清丽的眉眼,温润的性子,是卷土重来不得不披的皮。
车夫看着一身华丽锦袍的我以及青色罗裙的玲珑步伐款款迈入苏府,他冷汗成涓,苏府金枝玉叶,幸好平安无事,不然问罪下来,他长多少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只是…为什么她面容肃杀地告诫自己,缄口不提自己此次的出行呢?掂量了一下手上额外上次的银钱,车夫如释重负般卸下紧绷的神经,笑了笑深感宽慰,毕竟本来山高水长的长途跋涉,车马劳顿都免去了,钱却只多不少,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官家的事,也不是自己这种小人物需要过问的。思及此,他大摇大摆地把今日这场将在多年后在瑾国产生蝴蝶效应的罗生门,就像惊涛骇浪,卷没今日让世人望其项背的苏家,比纵火悄无声息,却好比海枯石烂,顺其自然…
“钟离,今日下午去哪里了,为娘许久未见你。”
秦氏明眸善眯的模样叫我一阵反胃,甚是戏谑之下,我轻敛冷笑,柔柔施礼。
“劳烦母亲挂念,钟离无碍,出去买了些饰品。”
秦氏讶异。
“饰品?我记得前几日我刚刚叫杜鹃给你添置了些,不喜欢吗?”
我眼波微动,睫毛投下的一小片阴影恰好遮去眼中的不耐。是啊,我长在苏府这么多年,锦衣玉食这个词与我毫无瓜葛,甚至遥如山隔。
直到现在打起我的买卖,才想起我的粗茶淡饭,钗荆裙布并不宜其室家,哦不,是不宜与苏家门当户对的陈家。话说回来,虽然我是这出好戏的主角,但是我却显得格外多余呢。
只是不知,如果我偏不配合,这戏台这么高,会不会让那幕后主使一脚踩空呢?呀,好期待。我抿了抿薄唇,挥之不去的,那就让它为你铺路!
我向着秦氏温婉一笑。
“我不是买给自己的。”
秦氏疑惑更甚。
“哦?那是?”
我眨眨眼,尽显纯良地委屈巴巴道。
“女儿不淑不孝,这么多年多未能周全地侍奉母亲,承蒙母亲不怨,还为女儿寻了一个好去处,女儿感激 ,恩重如山,无以报答,便花去所有积蓄为母亲买了一只金钗,望母亲不嫌。”
语毕服服帖帖地盈盈拜下,额头点地。
秦氏半晌未应,似是怔住了,我嘴角勾起,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人在措手不及时,往往误判。
终于,秦氏反应过来,连忙来扶我。
“好孩子,你这是做什么,为你找个好人家,这是母亲应当做的,快快起身,我们屋里说话。”
我柔若无骨地起身,泪珠轻挂,楚楚可怜。
见我这般作态,秦氏更是信了我的归顺,满心欢喜地捂着我的手就进了厢房。
“来人,泡茶!”
我佯装不妥。
“母亲不用,还是钟离来吧。”
秦氏慈眉善目地拉过我已经探出的身子,笑容满面地劝说道。
“好孩子,往后你就歇息着,这些事,下人去做就行了。”
我心中轻笑,那以前呢?那些冷嘲热讽,明踩暗嫌,是可以避重就轻的吗?但是我面上是受宠若惊,千恩万谢。
做小伏低的逢场作戏显然取悦了自视清高的秦府大小姐,她笑得花枝乱颤,好像过不了多久,就要枯萎过去似的。
我慢慢把握了节奏,似是无意地提及了前几日的不愉快,故作不好意思道。
“母亲,想来惭愧,前几日母亲为我指明路,钟离一时糊涂,还冲撞了李妈妈,在此道不是了。”
我朝李妈妈满怀歉意地轻轻作揖,本来是个局外人的李妈妈探寻的目光猛地收回,刻薄的眉目间匆忙地染上笑意,忙道。
“不敢,不敢,小姐尊贵之身,怎能与我这粗鄙之人置气。”
我收回视线,垂头作作鹌鹑状,余光却撇见李妈妈也放下了警惕。
是啊,人只有身处其中,才会掉以轻心。
看着摩挲我手背的那双柔荑,温言软语,火上浇油。
“钟离从前没有自知之明,现在倒也不在意出身低微,毕竟出身有命,选择在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