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翼翼地深吸一气,将腹部卷起,一个视死如归的胸膛暴起,短促而绵长的发力,腰背轰然拱起,好像猎豹朴袭。手脱刀的一刻,我脑中一片空白,口中的血腥味直冲天灵盖,但是我心无旁骛,只是把心力放在了脚下最后一个借力,这是第一次,借力,却不为打力,只是在,訇然赌上自己。
发力前的最后一个动作,是高高抛起的双鱼玉佩,在暗淡的夕阳下,澄澈不减。
我生出一种错觉,好像,我的生命,都向着这枚玉佩而生,随着玉佩划过的完满弧度,紧追不舍。我坚定不移地凝视着玉佩,凝视着我全部活着的意义,含着满嘴铁锈滋味,缄口不言。
毕竟,在这生死攸关的瞬间,对于玉佩,对于我,对于双方而言,这都关乎生死,我们要么安然无恙,要么玉毁人亡。没有第三种选择,我们,注定捆绑,绝不独活!
当我平安无事地站在黄祁山面前时,看起来差点丧命的倒不是我,而是面色如土的黄祁山。他见我无动于衷,简直气笑,却碍于刚刚的惊怒交加,怎么也挤不出面子工程。他痛心疾首的面容反倒让我一个惊惧,趔趄着后退。
“苏将军。”
稳重如山的黄祁山磁性十足的嗓音此刻破成了唢呐,说出来的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你怎么如此莽撞,你可知方才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跟殿下交代啊!”
我望着脸红脖子粗的黄祁山,高强度的苦口婆心,微微歪头,油盐不进。见我不以为然,他声嘶力竭得变本加厉,继续支离破碎道。
“钟离啊,我知道那个玉佩对你意义逾常,可是毕竟是身外之物,不能以命相搏啊,钟离你糊涂啊!”
虽然他识时务地亲切贴心地换了一种语气,我却显然不吃这套,只是风雨不动安如山地立在那里,双手抱胸。他见我软硬不吃,弱弱叹气,只是怎么听怎么底气不足。
“苏将军,您说吧,这个惊天大案,你打算怎么瞒天过海?”
我等到了话语权,于是微微一笑。
“最好的善后,就是坦白从宽。这种欲盖弥彰的谎言,我不屑于遮掩。”
黄祁山的头发都差点嗲起来,他很铁不成昂道。
“我的苏将军啊,这不得把殿下气出毛病来啊!”
我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不可思议道。
“不至于吧,殿下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一匹马而已。”
黄祁山一下石化了一样,不敢置信地涩然发问。
“苏将军你说什么?”
我望了一眼一惊一乍的黄祁山,无奈地自顾自地重复一遍。“
我说,殿下的胸襟我是知道的,不会因为一匹马和我置气的。”
他见鬼了一样脸色惨白,简直是尖叫出声。
“苏将军你的冰雪聪明是间歇性的吗?”
我极为不悦地回击。
“黄将领这叫什么话?”
他颓然掩面,近乎带上了哭腔。
“搞了半天,我们牛头不对马嘴啊。”
他泄气般缓缓放下无力的双手,深深呼吸,语重心长道。
“苏将军,殿下看重的,不是马,是您啊!”
这下我的脸挂不住了,尴尬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我挠了挠头,女娲补天似的往回找补。
“哈哈,对啊。我知道,黄将领我当然明白的。”
好嘛,打了个措手不及,语无伦次的。黄祁山讳莫如深地盯住脸红到脖子根的我,语意深沉。
“苏将军,殿下一片苦心,莫要辜负。”
亡羊补牢个不歇的我身子一个激灵,总觉得他话里有话,让人心里发毛呢。我心虚地抬眸偷偷看他反应,却直直撞进他意味深长的揶揄之色。我慌乱之中垂下眼,心却怎么也平息不下来了。刚刚险些坠崖,都没有这么心跳如雷,简直叫人,喘不过气来。他堂而皇之地上前一步,摆出循循善诱的模样,正义凛然道。
“苏将军,你是殿下非常在意的人,所以请您,好好爱惜自己好吗,毕竟你有个不测,闪失,我们无颜回见殿下。”
这话我怎么琢磨怎么怪,感觉被戴了好大的帽子。但是心跳盖过了他的低语,我胡乱点头,惊弓之鸟一般,试图以唯唯诺诺招架什么未知的情愫。不尽然是怅惘,还有一丝,莫名的心安。黄祁山目及我的溃不成军与无所适从,放过了我煎熬的败走,轻飘飘地移开了视线。
“好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苏将军我们回去与殿下他们汇合吧。”
耳朵灵敏地捕捉到殿下二字,感觉血液都欢脱地流畅起来。我笑逐颜开,紧紧握住的玉佩沁肤生温。他别有深意地瞥了心思流转于目色的我一眼,深以为然。见我还傻傻定在原地,目露调侃之色。
“苏将军,不走吗?赶在太阳落山之前,道路可见。”
我从痴痴的神思中猛然回神,发懵道。
“走啊,你先走。”
黄祁山啼笑皆非,明知故问,近乎笑出声来。
“苏将军,你怎么魂不守舍的?您的坐骑已经坠崖,得委屈您与末将同骑了。”
我颜面扫地,落荒上马,恨不能掩面。
“好的好的,不委屈不委屈,麻烦黄将领了。”
始作俑者开怀一笑,不计前嫌道。
“不麻烦,末将承殿下关切,代为传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