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篆香录_水际【完结】(142)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他眼珠子乱转,一眼看见龙凤榻下,冷面端坐的平远王。

  难道问题出在这里?

  安家只是刚刚与平远王结亲而已,郑国公就迫不及待将自己打了下来?

  大哥说的对,这浑水真不好淌啊!

  若他招出郑国公,又没有证据证明麝香是他加的,那皇上是愿意信他还是信郑国公?

  是愿意让他背锅还是命人清查郑国公?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

  他颓然跌坐在地,只觉大势已去,这是好大一口明晃晃的黑锅,还得自己主动去背起来!

  可还有其他别的办法么?他实在是想不出来。

  他颤抖着匍匐在地,朝宣德帝道:“回皇上,臣也不知何处出了差错。”

  宣德帝颇不满:“既是你监管之事,为何还支支吾吾言语不清?”

  皇后也在一旁神色肃然道:“安院使素来稳重细心,怎的这次出这么大的事,你堂堂院使竟推说不知道呢?难道是忙着嫡长女结亲之事,疏忽了皇上的差事?”

  北面殿上的平远王听见牵扯到自己,眼皮一跳,抬眼看了看垂眼静坐的贤妃,后者面庞波澜不惊。

  ☆、第133章 殿上斗法

  宣德帝眉毛皱了皱,他也知道二儿子要纳安家嫡长女为侧妃之事。

  他是愿意看见安家上平远王这条船的,若平远王能与周家制衡,也是他所愿。

  可此时皇后扯出这事,明摆着暗示安二身后有平远王甚至贤妃的指示,那这事儿就不好查了!

  他心中的失子之痛被翻涌而来的窝囊憋屈之气取代!

  周家还真以为这龙椅是他们扶着他坐上去的,如今还拿他来做刀对付宋琰和安家!

  他可不是他们的扯线木偶!

  宣德帝在殿上来回踱步,生生将心头的怨气压下去。

  这还不到与周家翻脸的时候,京中最重要的两大兵力,神机营与神枢营都在周家手头,他只有一个影卫,若真撕破脸,只有他吃亏的份儿。

  而眼前证据确凿,麝香出现在安二监管所制的金猊玉兔之中,就算他身为皇帝,也没法再细查下去。

  真个儿要查,恐怕线索会对平远王与贤妃更加不利!

  瘫倒在地的安二老爷此时已完全不知所措,如冬月里的鹌鹑一般瑟缩成一团,原来他们不仅仅是想打击自己!

  他终于想明白了对方的后招是什么,若他扯出郑国公,郑国公定会反咬平远王!

  他嘴唇哆哆嗦嗦碰来碰去,却开口说不出一个字,哪边他都得罪不起!

  跪在殿下的安大老爷比他更早一步想通其中关节,看此qíng形,二弟怕是落入周家的算计中了。

  此事不能闹大,为今之计,只能安家抗下这个锅。

  皇后与贤妃之争,太子与平远王之争,皇上不会看不明白,就算今日惩戒了安家,来日也会有所补偿!

  他忙往前躬身小跑几步,跪到宣德帝殿下,叩头道:“皇上,今日之事,安院使难辞其咎,不管那麝香从何而来,都是罪臣安怀松监管不严所致!臣为兄长,教导不严,亦难逃罪责,愿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安二老爷见大哥主动请罪,恍然明白过来他的意图。

  此时背锅才是唯一的出路,忙也匍匐叩地:“是,都是臣的过错,请皇上治罪!”

  宣德帝暗中叹口气,这安家兄弟还不蠢。

  这事儿若查下去,只怕周家与宋琰都要牵扯进来,万一周家搬出个什么明面上的证据,他也护不住宋琰。

  事到如今,庄嫔之事只能作罢,心中虽气难平,面上却沉声道:“既如此,就治你失察之罪。”

  “皇上!”皇后娘娘在一旁抬起袖子沾了沾眼角,义愤填膺哽咽着道:

  “宫中好不容易再添龙子,却无端端遇到这等劫难,若说天灾也就罢了,可这分明是人祸,怎能不将那罪魁祸首找出来呢?”

  安二刚呼出来的一口气又活生生堵回去。

  皇后娘娘是不拉平远王下水不罢休啊!

  宣德帝见她当着百官群臣的面打断自己的话,又不依不挠继续将火往宋琰那处引,心中恨意汹涌,周家是越来越放肆了!

  面上却不动声色:“依皇后所见,要如何处理?”

  周皇后凤目一挑,垮着方脸道:“当然要查查安院使背后的主使人是谁!既然安院使全程监管,这麝香又出现得莫名其妙,那定是监守自盗了!”

  安二慌得直叩头,将那汉白玉地砖砸得“咚咚”作响,涕泪横流,就差尿在裤子里。

  “皇上!罪臣安怀松绝对没有监守自盗,身后更无人主使!还望皇上明察!”

  “皇上。”郑国公苍老沙哑的声音此时响起,今日的事qíng俱在他控制之中,除了庄嫔这胎落得比他计划中还快还gān脆利落。

  他早已料到,宣德帝若是见和平远王有关,必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会让此事牵连到平远王身上。

  他毕竟还是最爱这个二儿子,更何况现在这个平远王,隐隐有与周家打擂台之意。

  不过,他的根本目的并不在于平远王,即使不能扼住平远王的咽喉,也能破了他与安家的事儿,断他一臂。

  让安家落罪,让安家嫡长女戴罪和亲,这才是他的目的。

  他本是坐在案几之后,此时起身来到殿前,跪下双手抱拳道:

  “戕害龙子乃是诛家灭族的死罪,即使安院使是失察之责,也难逃活罪,否则难以慰藉庄嫔慰藉龙子慰藉皇上失子之心啊!”

  宣德帝见他们父女俩一唱一和,qiáng压住不满,平静接过话头道:“国公爷言之有理,宣,革除安怀松调香院院使之职,罚俸两年,闭门思过。”

  安二老爷又大喘一口气,还好还好,这等惩罚,甚轻!

  可还没等他这口气喘完,郑国公的声音又响起:“皇上仁慈!可若无刑法加身,只怕难平庄嫔心意,不若再加上杖刑三十,施以小惩,以儆效尤。”

  杖刑三十!

  安怀松在心中怒骂:老狐狸!

  那行刑之人中只要有两个是周家的人,他这条小命就保不住了!

  这不是变个法儿bī他牵出平远王吗?

  此时殿下群臣眼见庄嫔落胎变成了皇上与郑国公斗法,都各揣着心思琢磨起来。

  是帮哪边呢?还是不沾身呢?

  “皇上,臣以为,郑国公言之有理!安院使虽不杀伯仁,但伯仁却因他而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刑三十已是皇恩浩dàng!”

  带头站在郑国公这边的乃工部尚书兼谨身殿大学士张时林张阁老。

  他是朝中唯一的两朝元老,宣德帝登基时,靠着捐出七成财产才躲过一劫。

  宣德帝见他年老体衰,在文士之中又颇有影响,为安抚那波旧臣,便让他留在了内阁之中。

  他头发胡子俱已花白,佝偻着脊背,弯腰伏在殿上。

  他一带头,又有几名臣子出列,纷纷力赞皇上与郑国公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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