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篆香录_水际【完结】(29)

  偷入房中掉包这点小事,还难不住她。

  当下放了心,拔下头上铜簪,在手中把玩:“我本来还在愁,要用什么借口去见祖母,现在好了,若不出意外,怕是明日祖母便会派人来叫我了。”

  她料得一点没错。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灵芝披一袭鸦青色竹纹披风,捧着一盏越瓯,徘徊在园内,搜集糙尖上的露水。

  很多香料的pào制,都要配以秋露,而秋露又以寒露之后、霜降之前为上品,她已蓄了一瓮埋于芭蕉树下,想着若有富余的,便留着给小叔,以秋露煮橙花茶,是小叔最喜欢的。

  若前世的一切未变,那小叔应会在明年寻到这里来。

  小叔离家已整两年了。

  越瓯已有三分清浅盈盈,严氏身边的碧荷匆匆进晚庭来:“三姑娘,老夫人有请!”

  还未到早膳时分,灵芝回头与檐廊下的槿姝对看一眼,均明白,毓芝必是昨夜就出事了。

  想是闹了一宿,应氏好不容易撑到天明,告到了严氏处。

  灵芝将越瓯jiāo给身旁的小令,示意她拿下去储好,再向碧荷道:“母亲也在祖母那里吗?”

  碧荷一愣,见灵芝不问所为何事,只问二太太在不在,颇有些奇怪。

  不过她一向是个老实的,从不僭越多嘴,便坦诚道:“不在。”

  “可是刚从祖母那里离开?”

  “是。”碧荷迟疑一下方答道。

  灵芝抿嘴浅浅一笑,嘴角两个小小梨涡乍现:“有劳碧荷姐姐,我换身衣裳便去。”

  “这。”碧荷踌躇一下,还是直接道:“老夫人说,不要让她等太久。”

  灵芝心头冷笑,看来应氏把严氏吵得够烦,这一汪火气,又得转到自己头上。

  她扶了扶发髻中的素荷钗,向槿姝看了看,道:“既然如此,那现在就走吧。”

  严氏此时心qíng十分窝火。

  秋寒愈深,她的咳疾愈狠,昨夜几乎整宿未睡,天光快明时分,才闭眼歇了一息。

  结果刚阖眼,应氏就哭着跑进松雪堂来了。

  说毓芝被灵芝害惨了,用了掺了药粉的玫瑰露,浑身起了风疹一般的大红疙瘩,又痛又痒,打着滚在chuáng上呼天喊地,直哭了一夜,叫大夫来看过都说没辙,只能自己硬抗。

  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眼睛下也是黑黑一圈,想来跟着一宿没睡:“……毓姐儿可是马上要说亲的,那腰身胳膊,本来白白嫩嫩,如今都布满红斑,若是留了疤印,可如何是好?……”

  一面说,一面又添油加醋地将灵芝这两日的嚣张行径告了一状,如何琐碎要东要西,如何不将她这个主母放在眼里。

  严氏又气应氏管家不擅,连个孤女都养不住,又气灵芝多事,生出这许多麻烦来。

  加上没睡好觉,又疲累又心中烦躁,恨不得马上将灵芝拎了来好好捶打一番。

  安怀素的种,果然跟她一样,不是个省心的!

  槿姝被留在外院,碧荷引着灵芝进了松雪堂后院。

  还是熟悉的松香夹杂着药香,还有严氏房内长期熏燃的甜香,灵芝低着头,腿刚迈进门槛,迎面便飞过来一团白乎乎的影。

  灵芝下意识身子一侧,那东西还是擦着她额角飞了过去,只那么轻轻一触,额角锐疼。

  那物哐当摔落地上,变成一地碎瓷,竟是严氏常置于炕头的一盏钧瓷白釉冰裂纹三足shòu首香炉!

  灵芝跪下去,扶了扶额,一片黏湿,放下手,指尖几许红。

  她不动声色,一张脸却愈加白起来,心中的寒意直透眼底,朝身上还半掩着松花锦被的严氏看过去:“祖母是为何事生气?”

  严氏看她冷静漠然的模样,仿佛面前是当初那个处处跟她作对的继女,语气更加怨毒起来:“你做的好事!还来问我?”

  灵芝眼都不眨一下:“祖母是何意思,灵芝不懂。”

  严氏气得几乎咆哮,将身后的迎枕也狠狠掷了出去,可惜过于沉重,只落到灵芝跟前:“还装糊涂?毓芝如今浑身红肿,痛痒一宿,你还说不懂?”

  灵芝故作讶异地瞪大眼睛:“难道毓芝姐姐,也用了那有黛粉叶汁液的玫瑰澡豆?”

  “承认了吧?你还装傻充楞?昨日就你去过蕙若阁,不是你还能有谁害她?”

  灵芝委屈道:“祖母!那您可知孙女去蕙若阁所为何事?”

  “前日库房给晚庭送来一份玫瑰澡豆,灵芝沐浴的时候用了,也是浑身红斑,痛痒不已,好在舍不得那般贵重的好物,只用了一点点,今日红斑已经消退了。昨日灵芝去蕙若阁,正是向大姐寻解药去,那玫瑰露中的黛粉叶,只有蕙若阁才有,大姐也承认是她放在澡豆中,想给灵芝一些教训。

  灵芝前几日得罪了大姐,知道自己也有错,不想将事qíng闹大,便自己受了下来。谁知道,大姐她竟然也误用了那澡豆!祖母却巴巴地来责问孙女,孙女冤枉!”

  说完,灵芝便以头伏地,呜咽起来。

  ☆、第二十六章 亲疏有别

  严氏知道自己错怪了灵芝,见她身姿纤弱,穿一件月白折枝柳对襟绣蜻蜓立荷的褙子,水青色暗纹棉襦裙,素白小脸,泪眼婆娑,额角一片血红,乌发垂髫,头上只一柄铜簪,寒酸可怜。

  又见她字字句句舒心熨贴,比起应氏要翻天的模样不知懂事多少。

  心中已将应氏所说灵芝如何闹腾的话打了几分折扣,想来自己不管事已久,灵芝怕是在应氏手底下吃了不少苦头。

  于是向伺在一旁的竹清道:“给三姑娘拿盒金创药膏来,再把那镶红珊瑚玉瓣莲花的金簪拿来。”

  竹清专管老夫人的银钱妆枢等物,应声是,往里间去,转眼捧了个红木彩漆绘富贵莲的盒子出来。

  另一大丫鬟银桂给灵芝上了茶,又将地上的迎枕拾起,细细拍了灰,重新放到炕头。

  竹清先将红木盒子上一小盒药膏递给灵芝,又将盒子递给刘嬷嬷。

  刘嬷嬷打开盒盖,看看严氏,见严氏点点头,方将盒子凑到灵芝跟前道:“这可是老夫人当年陪嫁的宝贝,如今赏给姑娘,姑娘可收好了。”

  那金簪颜色澄亮,通体金身,晃得耀眼,当头挽成一朵盛莲,簇簇密密,层层叠叠,镶嵌其上的莲瓣由白玉细雕而成,脂润莹透,毫无杂色。

  花蕊则是一颗娇艳yù滴的红珊瑚,色泽浓艳,比金更夺目,下坠三串以镂空金球半包的红珊瑚珠子,每串珠子下又各一片脉络清晰的镂空金叶子。

  灵芝站起身接了盒子叩了谢,一颗心却沉到千尺寒潭之底去。

  这就是血亲与外人的区别。

  毓芝遭罪,便对自己大发雷霆之威,刚刚那瓷香炉若再正一点,怕自己半条命就丢在这里。

  如今知道自己反是受害者,竟对毓芝半分责骂没有,还不惜拿出这般贵重之物,替毓芝安抚自己,以求息事宁人。

  她还以为严氏好歹是看顾自己的,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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