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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非鱼_河洛素以【完结】(117)

  他和他的小姑娘,会长长久久的,长寿下去,等到她倦了,厌了,不再端着面皮了,便会轻轻告诉他,她厌倦了喜爱他,因她曾是那么喜爱。

  ☆、第八十六章

  我刚来殷鼓镇的第一年,便遇到了一个意料不到的人。

  杏花千红万点,却如何也比不过姿盛天下的如姬绝艳,如姬深深看了我一眼,经年的蛮横霸道化成了一滩静水:“我能叫你一声姐姐吗?”

  看出了我眼底的惊异,如姬又浅浅笑了:“我叫你姐姐,只是我太想有个姐姐。”

  四百年过去,她依旧穿着一身淡紫宫装,梳着高高的飞仙凌云髻,鞋不沾泥,眼不低顶,神色却从未像现在这般孤寂落寞。

  她说:“我过去有一个名字,叫西坞,我曾经有一个姐姐,叫芷皙。”

  她说,乌拉山是真,乌拉山上陈年的积雪也是真,芷皙是假的,成王,成王却是真的。

  只因过去的事早就发生,早就过去,早就化为尘埃、散入雾霭,乌拉山上洋洋洒洒的雪,不过是成王割舍不掉的qíng意。

  她说,桃妆是他过不去的坎儿,芷皙是他磨不掉的痛。

  我不明白为何如姬同我说了这许多,只是,在当夜的梦中,我又钻入了芷皙的壳子,透过芷皙的眼,旁观她荒唐的一生。

  又是星辉月寂的夜。

  鄂君立在她身前,一身青衣,衣袂飘摇,袖中鼓动着向晚而来的风,他头顶上戴着的玉冠宝珠,掩去了漫天璀璨的星辰。

  鄂君缓缓笑了:“这镯子可是神姬的?”

  芷皙垂目,静默不语,良久,终于抬起了头,她凝视着鄂君,美丽的瞳孔透出迷恋与温柔。

  我越发焦急,芷皙的唇一张一合,我在她身体里,捶胸口,捶四肢,却如同捶打泥塑,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我慌乱地趴在她心上,张嘴想劝劝她,劝她不要说胡话,劝她止下轻浮乱掉的心意。

  可一开口,却眉目温软,声同和尘:“君上,有没有人说您很像灿烂的星辰?”

  芷皙的qíng意汪洋如星河,我终于化入了这川星河,微笑道:“您很像呢。”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颜卿和芷皙,真是一点儿也不一样。

  我这一辈子总是朝着和前世相反的模样生长,前世是一株端庄静婉的莲花,此生确是一团野火烧不尽chūn风chuī又生的杂糙,前世是四海八荒身份极贵的神女,此生却是七煞楼中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虽出身叶相门庭,名门之后,到头来,不过只一罪臣之女。前世,我安静妥帖,风佩水裳,毕方甘为我俯身低眉眼,清阳不及我展颜一笑露明艳,此生,我坏事做尽恶名远扬,受千人鄙恨万人唾骂。

  可他,一贯而终,冷漠如星辰,高贵如岭云,弗可违,弗可逆。

  上一辈子,小心怀揣的心意,被无qíng撕裂得粉碎,我自觉卑贱如泥,不敢看他,连骨头也低微。

  此生,我在他面前或可行为大胆了些,孟làng了些,可到底还是獐头鼠目,虚张声势,他微微一个皱眉,我便立马被打回原形。

  况且,我会慢慢变老,变得丑陋,眼睛会浑浊,面容会枯槁,可他会一直很年轻,不曾老去。

  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他呢?

  我该以何面目来见他呢?

  我只好装作不喜欢他,不理会他天南海北的奔波,亦不理会他试探发来的讯息。

  可我知道,逃得再远,我终究还是逃不过luǒ呈的心意,终有一天。

  而那一天就这样来了。

  他坐在海棠花下,一坐就是一天,风chuī不动,雨刮不走,静默得如同枝上端艳的海棠。

  如姬问我:“他这样赖着,你打算如何?”

  我笑:“我会忘了他。”

  我醉了酒,狠心说了些糊涂的话,酒杯摇摇yù坠,我的心也yù坠摇摇,只等一阵风来,便迸裂成粉末,什么也不剩了。

  他淋一季梅雨,一季曝晒,一季霜雪,不过是为了赌气,也不过是为了气我,气我一时说错的话,梅雨淌在他脸上,烈日|bī在他头顶,风雪灌入他衣袖,我的心再硬再冷,也不过如他。

  我已经知道,这世间的一切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水晶壳子,是他百年来的臆想和执着,乌拉山是真,乌拉山上陈年的积雪也是真,可这些都不是芷皙的qíng意,这一季梅雨,一季曝晒,一季霜雪,亦非我所能为。

  这水晶壳子一触即碎。

  他还在沉睡,不曾清醒。

  我再世为人,已经醒悟,也放下了过去的执着。

  可这一世,又悄然生长了新的执着。

  如姬道:“你走得每一步路,可要好好想想,认真想想,仔细再想想,你可要想好,他在你身上下了一道咒,其实也是在帮你,那些前世的过往,你记起来便会忘记,那些痛苦磨难曾是他不吝施予你,前两世你皆无例外被囚困住,此生能逃开,已是大幸。”

  我仍是笑:“经历了这许多,自遇见他以来,我没有找到比他更好的,自遇见他以后,我依旧没能找到比他更好的。”

  如姬一跺脚,气生生走了,我一定是惹恼了她。

  因她再没来过。

  天高云淡,南雁北返,我赤着脚趟入溪流,就像小时候常做的那般。

  这一趟,记忆便也如同归北的大雁,呼啦啦飞回来啦。

  许多事其实早已注定,无法更改,除非我不再是我。

  那时我初入七煞,竹叶正青,桃花正娇,义父拉着我的手,穿过层层曲曲没了头尾的甬道。

  “这里藏着江湖最隐秘的秘辛。”

  “每一个人都有吗?”

  “差不多。”

  “义父你也有吗?”

  “有的。”

  “卿儿也有吗?”

  他拉过我的手,蹲下身,笑了:“卿儿想的话,就可以有。”

  我咬着笔头,笔头很软,搔着脸颊也痒了起来,一番苦思冥想后,我摸了摸脸,脸颊很热,也很红。

  我年少时很少扶笔,便不大会写字,纵使写出来,也尽是歪歪斜斜、不成形状,可我还是无比虔诚地将心里话写下,又怕竹帛太滑,墨迹易散,便拿起小刀描刻了一番。

  卿儿喜欢阿笙,生生世世。

  我心中有一个少年郎,我自看到他的第一眼便十分欢喜,他时常占着道理,却总又辩不过我,呆若木jī的模样最可爱。

  我喜欢他,生生世世,从晨钟到暮鼓,从豆蔻到岁枯,从桃妆,从芷皙,从开天辟地到天地俱毁,我爱上他,便如同吃饭睡觉一样,不过是这世间最寻常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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