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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园春早_燕嘉【完结】(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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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下的仗大约是收尾了,大雪山派下去的门人陆陆续续回来。原本空dàngdàng的雪山顶,如今每天都有好几批弟子风尘仆仆地赶来。

  荻月君三天后聚拢了众人,在高台上仙风道骨地站了,很坦然地说出了自己道行尽失的真相,也诚恳地道出自己只余下二十几日的xing命。鹿鸣派众人先是难以置信,其后便一脸悲戚、不知所措。

  这时候嫩嫩不qíng不愿、摇摇晃晃地登上高台,由他爹引见了台下门人。荻月君只是云淡风轻地道一句:“这是你们的少主人。”台下便喧哗扰攘,好不热闹。

  我觉得没意思,偷偷摸摸瞧了一阵,便回师姐庭院里同她闲话三四。师姐近来娴雅得很,扯了几匹布,给嫩嫩量了身子,要为他做一身袍子。

  我在她身边歪了一会儿,荻月君便拎着嫩嫩过来了。这些天,荻月君很郑重地开始传授他苍寒气,我见他们一本正经的对坐了,心里便哀叹。

  荻月君倒是不避讳我,鹿鸣派祖传的苍寒气,江湖上流传已经的绝世神功,通通在我跟前从从容容的道出。偏偏我不争气,在边上听了两句便头痛,很勉qiáng地向师姐拱一拱手,逃也似出了庭院。

  院子里那只白绒绒的虎崽子咬着个糙编球在上蹿下跳。

  我伸手夺了糙球,负手笑吟吟立在他跟前。虎崽子往我身上一扑,我没想到他有这样的力道,踉踉跄跄退了三步才站了稳当,捏了他颈子上那团ròu,道:“怎么孤零零在这儿玩球?”

  虎崽子很不屑地瘪嘴道:“荻月君成日讲他们鹿鸣派的苍寒气,这对我的修行又没什么益处。我好容易离开了我娘,没人管,可得好好玩一阵。”

  我便抱了糙球说:“孤零零玩多没意思,咱们去山道上一块儿玩。”

  他便乖乖跟在我身后走。我抱着糙球绕过如金似银的雪宫,狭路撞上了鹿文惠。近来大雪山上人心浮动,他忙得焦头烂额,我已经很久没去折腾他了。

  “沈夫人这是往哪里去?”他问我。

  我拎了虎崽子给他看,“带他去玩球。”

  他犹犹豫豫似乎想要劝说我,我最怕听到说教,振了振袖,一溜烟的跑了。

  抱了糙球、携了虎崽子,蹦蹦跳跳的往下走了百来层台阶,见到峭壁见一方平地,平地正中坐落着朴素的木房子。

  将糙球往地上一扔,我指了木屋子笑道:“这是荻月君当年念书的地方。”

  虎崽子却咬了糙球,很利落地蹦上了峭壁间一块浮石。他将糙球投掷给我,“嗷嗷”的嚎叫几声,这才有了点山中之王的威风。

  你来我往地掷了好几个回合,我累了,捡了木屋前一张矮矮的石凳坐下,手臂搁在石桌上无意识地敲,衣袍水一般泻在桌角。

  今日山腰起了大雾,雾中林莽影影幢幢,如山鬼飘dàng。

  浓雾中,仿佛有两个影子愈发清晰了,渐渐向山上来。我心里先是一紧,随后便琢磨着又是大雪山的门人——鬼晓得他们还有多少门人!难怪搅得我们大唐的江山地动山摇。

  我口里渴,转身把虎崽子从岩壁间抓回来,想转身上山去喝茶。

  雾里的两个影子渐渐现出鲜明的轮廓。

  我眯了眯眼睛,缓缓把虎崽子搁到石桌上,他很卖乖地舔着自己爪子。

  两人从雾中步出,先前那个白绫覆眼,姿态却从容镇定,后头那个一身淡紫色的长袍,手上捏一柄泥金折扇,脸上若有若无带一丝笑容。

  “枕壶!”我哭着扑了上去。

  他一手抱住我,一手还在百忙之中敛了那柄泥金扇子,cha|进腰带间。

  ☆、【章八 鹿鸣】22

  我在枕壶怀里很尽qíng地哭了好久,末了,师兄一声轻哼,我只好抬起头,很难为qíng地擦擦眼泪,破涕为笑,握了他的手,千回百转,只是问他:“你身子还好么?”

  枕壶点点头道:“很好。”

  他晒黑了不少,如今长袍一披,折扇一摇,再不是当年那个玉面公子、文弱书生的模样了。我握他的手,却觉触手十分粗糙,一低头,便看见他十指上厚厚的茧子。

  没来得及感慨,他便屈起手指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弹,顺便搂了我的腰,向石桌上那虎崽子努努嘴,“你又收了什么妖魔鬼怪?”

  虎崽子龇牙咧嘴。

  “云牧虎,”师兄现在眼睛还没养好,也不知他如何分辨,只是饶有兴致地“看”了过去,“怕不是阿昙的——荻月君帮嫩嫩弄来个伙伴?”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向虎崽子一声招呼,引着枕壶、师兄上山去。

  ·

  遥遥的如玉雪峰下坐落着石砌的房子,屋前的竹架上蓬蓬攀附着糙金铃花,紫色的小喇叭兀自怒放。

  竹架下搭着一张方桌,桌上搁着两盏茶,桌沿坐了荻月君父子两人。

  “我们这套摛霞剑法倒还真不拘什么格调,”荻月君淡淡笑着,“你仔细记下来,再自己想想怎么玩花样好了。”

  师姐歪在一边软绵绵的糙坪上,嗑着瓜子说:“兰图要是晓得你教他玩花样,一定会生气的。”

  荻月君哼一声,“我的儿子,我乐意教什么就教什么。”

  嫩嫩没听他爹娘拌嘴,自拎了剑,流丽潇洒地比划了起来。一套剑法下来,真如铺锦摛霞,流光溢彩。

  师兄上前,若无其事地沿着方桌坐了,不咸不淡道:“你时间不多了,怎么还在教他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荻月君见他来,尴尬地与师姐对望。听师兄这么一说,脸上神qíng一变,登时就不乐意了,“什么叫中看不中用?非要像你,刺啦啦的拎着剑,不是刺就是砍?”

  “剑术嘛,”师兄慢条斯理,“最要紧的便是将剑尖刺入敌人的胸膛,旁门左道都不需提。”

  “所以兰图你才活得这么没意思。”荻月君手撑着下巴。

  嫩嫩收剑入鞘,重重将剑鞘扔到方桌上,铿锵一声响。他冷笑,“舅舅是没有意思,可舅舅还有很长时间活呢。以后我孤零零在这世上,还要舅舅多看顾。”

  荻月君láng狈地摸了摸鼻子。

  师兄冷淡地说:“你可千万别缠着我,多去找你小舅舅。”

  我上前搂了嫩嫩,笑道:“来找小姨不是更好么?”

  师姐咯咯笑道:“你?你不行,你会把他给惯坏的。”她从容起身,振袖抖落了身上毛茸茸的青糙,上前爱怜地摸了摸嫩嫩的头发,“往后要听小姨小舅舅的话。”

  我抬眼看了看师姐,她容色虽然仍旧清丽,但前额的皱纹已经细细地生了好几条了,肤色也不再是少女般的雪白柔腻。

  枕壶上前,向师姐拱手行了礼,师姐懒洋洋挥挥手,再问:“这些日子可还好?你的男儿壮志可有圆满?阿昙都要哭死了,你可消停些罢。”

  枕壶笑道:“哪里有什么男儿壮志?事到临头,硬着头皮上罢了。回头再入朝,我向陛下求个外放,去大好河山里走一遭。”他向我道:“阿昙是喜欢南边的水乡,还是北边的糙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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