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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园春早_燕嘉【完结】(170)

  我急得要哭,只看了他,可怜巴巴道:“那你就待在雪山上不下去了?每天修仙?以后小姨要是想看我们嫩嫩长高了没有,还得千里迢迢的过来爬千丈高的雪山?”

  “这倒不必,”小孩儿脸上露出笑容来,“等山上安定下来,我就去长安找你。”他脸色忽然有点儿红,“到时候,你要喊阿泽哥哥过来陪我玩呀。”

  他这时候还惦记着优泽,委实让我感动。

  ·

  离开的时候,嫩嫩送我们下山去。鹿文惠跟在他身后,神qíng庄严肃穆。他一路上也不怎么笑,长袖子拢着手,步态从从容容。

  “就送到这里。”到了半山腰,雾气正浓,师兄忽然顿住了步子。

  嫩嫩愣了愣,拱手道:“是。”

  “书要记得念,”师兄道,“剑法也别落下。你爹前阵子传给你的苍寒气,每天至少要修两个时辰。”

  “兰皋晓得。”他毕恭毕敬。

  师兄向鹿文惠点一点头,“看着点你们少主人,”他眼睛还没好,仍旧白绫覆着,向我这边偏偏脑袋,我却觉得凉飕飕的,“他被惯坏了,凡事都得监督着。”

  嫩嫩苦笑,袖口露出一截圆润的手指,“我知道了!”

  “我会来检查的。”师兄淡淡说。

  话罢,他也不作犹疑,甩了甩宽大的袖袍,轻盈如白色大鸟,踩着青石台阶飘飘摇摇地下山去了,把我和枕壶远远搁在后头。

  “师兄怕是烦了我们了。”枕壶失笑。

  嫩嫩吐了吐舌头,“舅舅是厌烦了我。”

  我笑道:“你这个小磨人jīng,莫说是师兄,我也烦了你了。”话说到一半,喉咙便哽咽了,只能qiáng笑着,续道:“既然如此,那小姨也要走了。”

  我攥了枕壶的袖子,他伸手摸了摸嫩嫩圆鼓鼓的脸蛋。

  小孩儿咬着嘴唇,很规矩地敛袖向我们深鞠躬,“兰皋在此别过了。”

  我怕自己要哭,拽了枕壶,掉头便走。

  ·

  此番回长安,一路倒悠哉悠哉。最初几日枕壶还有些疲惫,独处时便露出哀伤的倦容。我知他辛苦,也不点破,只是换着花样逗他开心。近些天便好多了。

  师兄与我们同行了三日,第四日清早,便一声不响地飘走了。

  “师兄生我们的气了吗?”我撑着下巴看蓝天,估摸着师兄便是在天色将蓝未蓝的时候御剑走的。

  “师兄不像你我,镇日清闲。”枕壶笑道,“长安城百废待兴,还得多劳他辛苦,哪有时间与我们在路上耗。”

  我也笑,“既然只剩了我们两个闲人,索xing便一路玩回去,当作散心了。”

  主意既定,我和枕壶便兴之所至,随意游走。一路的名山大川、江流湖泊看了个遍,再把沿途城市的花街游了个彻底。

  倒不是我夸耀,能与平康坊相提并论的花街实在没有。

  枕壶不如原先讨人喜欢了,大约是晒黑了的缘故。我俩并肩在花街走,再没有香喷喷的软帕从高楼飞下来,轻盈地覆盖到他脸上。

  我嘲笑他风光不再,他倒是理直气壮,笑眯眯搂了我的肩膀,说:“我身边不是有夫人在吗?夫人替我挡了桃花。”

  我说:“原先扔帕子、洒香笺的时候,我莫非不在?”

  “原先你也是在的,”他手指摩挲着白玉的扇骨,慢条斯理地说,“可你原先还不是我夫人。”

  我:“……”

  如此一路,竟也慢慢晃回了长安。大清早,我背了个小包袱收拾收拾进城,远远的就看见土灰色的城墙横亘在那里,像沉默不语的巨人。城墙上三三两两栖着灰麻雀,这鸟模样生得不美,唱得也难听,妙就妙在它的朴素。

  城里确然是一派的百废待兴,清理粉刷过的金台玉楼如旧日一样鲜丽,但隔过一条碎石嶙峋的街,便是被烧成了灰烬的废墟。据说安世子兵败如山,仓皇辞长安,在仓皇中还不忘点一把火。他主意打得很好,史书上也有不少人玩这一套玩成功了,可惜天不遂他愿,当晚便淅沥沥下了一场大雨,赶来的唐军就着大雨将残余野火尽数扑灭了。

  我与枕壶匆匆绕过街坊,赶到了我们的家。

  正门口的红色大门缺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歪歪斜斜,yù倒而未倒。在这荒凉破落的正门口,沈安乐搬了把靠背椅子,左手端着青瓷茶杯,右手握着一卷书,正摇头晃脑地念着。瞧他这样子,半点不像是坐在家里废墟前,倒像是学堂里的启蒙生。

  他椅子吱吱呀呀地往后靠,两条腿支着,两条腿悬空着。枕壶向我“嘘”了一声,绕到他身后,伸腿一踢,他重心不稳,砰地一声摔倒在地,青瓷茶盏应声碎了。

  “哪个小崽子敢逗你安乐小爷!”他利索地爬起来,气冲冲地转过身。

  “呃,少爷……”他转过头就目瞪口呆了。

  我笑吟吟上前,对枕壶道:“你不厚道,安乐替我们守家门,你不但不感激,还害人家。”

  枕壶哼了一声,手指一指只剩半边的大门,“就是这么替我们守家门的?回来这么些日子了,大门坏了,也不知道修一修。”

  沈安乐很委屈地说:“哪里的话?小的是奉命在这里等您两位的。陛下赐了新宅子,那边悉数安顿好了,只等少爷夫人去住。”

  枕壶听罢,便拱一拱手,“倒是我冤枉你了。”

  “什么新宅子?”我问,“在哪里?”

  他遂招了招手,一辆马车哒哒地驶了过来,我们上了座,风驰电掣地绕过长安城的街道,来到了一座气派的府邸面前。

  “皇帝倒是很心疼你嘛。”我斜着眼睛向枕壶道。

  枕壶摸了摸鼻子,拢拢衣袖,淡然道:“这屋子再好也没用,入夏了,我就该赴任了。扬州那边夏天又湿又热,也不知你受不受得住。”

  我不理睬他这扫兴的话,兴致勃勃在宅子里绕了一圈,末了才端坐在堂上,捧了盏茶,问沈安乐道:“眠香占玉楼如何?”

  “红袖在管着,”他一个迟疑,“红袖说,她管不如深鹂夫人管,问了好几次深鹂夫人何时回来。”

  我鼻子一酸,枕壶便道:“你叫红袖别惦记着我师姐了,她云游去了,百年来怕是不会回来。”

  “那——”沈安乐犹犹豫豫,“以后就归夫人管了?”

  我道:“说到底是嫩嫩的东西,我做小姨的,替他看着也无碍。不过,要我管账,未免也太看得起我。”

  枕壶笑道:“你倒有自知之明。”话罢又沉吟,问:“不如——你去问问你妹妹?”

  我心里一动,便问沈安乐:“优姝还好吗?优泽呢?我爹呢?”

  “泽少爷随优老先生去骊山了,我送他们出的城,气色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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