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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园春早_燕嘉【完结】(46)

  我头枕着胳膊,问:“我们大唐的军队什么时候来呢?”

  枕壶淡淡道:“慢一些来,叫他们两边耗一耗,也不算坏事。三百年来没有战事,周边的属国也被养得肥了,正好趁机敲打敲打。”

  我静静翻了个身,背对枕壶,道:“若是致致愿意入城呢?”

  枕壶一惊,奇道:“她图什么?”

  我道:“我不晓得,随便说说罢了。”

  与枕壶随口聊了两句,我心下更慌,慌乱到了极致却平

  ☆、【章五 致致】05

  阮宁当先一步跪在庄致致面前,惶急道:“公主,万万不可。”

  庄致致恍惚着顺口问:“恩?”

  阮宁渴切地抬起脸来,道:“世子已经落入逆贼罗网,公主作为大量城外唯一一名王族,万不可以身涉险。”

  庄致致跌跌撞撞后退几步,“可是他会杀我哥哥。”年轻娇美的脸庞霎时间扭曲如恶鬼,她抽出腰间佩剑,撞开阮宁,如流星坠落大地一般从城墙上跃下去。

  她姿态十分轻盈,转瞬已飘到了椿河正中,绕着那辆马车优雅地滑行了一圈,守护着马车的亲卫队士兵们脖子裂开,涌出滚烫的鲜血,直挺挺倒在冰面。庄致致动作如飘萍柳絮,执剑向周鸣鹤刺去。周鸣鹤眼见随身侍卫之人都已身死,也不惊慌,笑眯眯地拔刀横在头顶,格挡住庄致致飞劈而来的一剑。

  她一招失手,面色不变,凌空往后退去;跃上马车,紧紧握住年轻人的手,带着哭腔唤道:“哥哥。”

  年轻人轻咳一声,慢慢摇头,“你不该来的。”

  庄致致泪光盈盈道:“哥哥。”

  年轻人虚弱地挪了挪身子,苦涩道:“你来了有什么用处呢?”

  她固执道:“哥哥!”

  年轻人这时候顿了顿,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你可真是个孩子。”

  周鸣鹤此刻神qíng十分得意,恭谨有礼地敲了敲马车车壁;庄致致斜着利落狠毒地又刺出一剑,周鸣鹤身形一晃,避过了,懒洋洋道:“公主太心急了。您把我给杀了,谁替世子解毒呢?”

  庄致致脸色一变,伸手替年轻人摸了脉,面上结了一层冰。她静静地从马车上跳下来,冷冰冰地直视周鸣鹤,问:“假若我亲入大梁城,你便替我哥哥解毒?”

  周鸣鹤轻笑道:“这个自然。”

  庄致致高傲地扬起头,挑了挑眉道:“那好,明日此时,我入大梁又何妨?”

  自我入沔城以来,看到阮宁将军一向是温吞水脾气,真想不到他发起脾气来会这般可怕。更可怕的是,庄致致在盛怒的阮宁将军的bī视下竟然神色不变,宁静如老僧入定。

  “世子很重要,世子当然很重要!他落入贼人手中,我等罪不可恕,就算拼了xing命也会救他出来!”阮宁bào怒道。“可是公主,您是唯一不在大梁城的直系王族了,没了您,沔城所陈的军队如何师出有名?属下知道您想要救世子的急切心qíng,属下受世子大恩,心qíng也如您一般。可您不能孩子气!您明日若入了大梁,世子想必也不会高兴!”

  庄致致道:“谁要让他高兴了?他让我那么难过,我凭什么要叫他高兴?”她将佩剑重重摁在桌子上,“你们在我哥哥手下做事,学会的是服从;哥哥是那种为了平叛不会吝惜自己xing命的人,你们听他的话,自然也不吝惜他的xing命。可我偏不,我不听他的命令,我才不在乎平叛不平叛呢,我只要哥哥活着。”她掀开桌子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阮宁说:“抱歉,我不想做你们平叛的旗帜;我千里迢迢从长安赶回来,是来救我哥哥的。”

  阮宁还想张口说什么,庄致致疲惫地挥挥手,道:“你说什么都不会有用的,我明日一定会亲入大梁城;也别想着qiáng留我,我今晚会抱剑入眠,如果你们qiáng留我,我便死在这里。”

  阮宁石头般僵坐半晌,默不作声地起身出了门;枕壶待他走远,笑吟吟地接口道:“公主真是好胆量,佩服!”庄致致淡淡瞥了枕壶一眼,道:“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大唐的军队开拔这么久还没到,莫不是在路上堵住了?”枕壶用折扇敲了敲桌角,道:“可不是吗?天寒路远,慢一些我也没法子;谁不是爹生娘养的呢?”

  他用扇子点了点我的额头,道:“阿昙,走吧。”我不敢回看他,眼睛盯着桌面的琥珀酒杯,心惊胆战道:“你先回朵昌楼吧,我有话同致致说。”枕壶眯了眯眼睛,道:“那我在你房里等你。”我一时冲动,脱口便道:“你别等我了,我今晚想陪陪致致。”枕壶不快道:“好。”他冲庄致致挑了挑眉,利落地饮净了一盏酒,摇着扇子出去了。

  庄致致走近我,握了我的手,轻声道:“谢谢你。”

  我回握住她的手,心酸道:“人都说你胆量过人,可我晓得你害怕;你跟我年纪一般大,就算有天大的胆量,遇到这等事如何不害怕?”

  庄致致笑了笑,没说话。

  我静默了片刻,终于把心中一直转悠的那个念头付诸于口,道:“致致,明日我同你一起进大梁城去。”

  庄致致脸上第一回露出大惊失色的表qíng,我忙伸手捂住她的嘴,生怕她惊叫出声。她呆坐着任我捂了好一会儿,才把我手拽下来,低声斥道:“胡说什么呢?”

  我理所当然道:“我答应了会陪着你的。你还没有找回哥哥,我怎么能舍弃誓言呢?”

  庄致致摇头道:“太危险了。那孩子气的誓言你忘掉就好,入大梁是我一个人的决议,连我自己心里头都没底,如何能捎带上你?”她微微一笑,哄道:“等我把周鸣鹤杀掉了,我哥哥做了衡王,我再邀你去大梁。”

  我气冲冲道:“诺言就是诺言,说忘便忘么?我可没有这般小气。”

  庄致致蹙眉道:“你再胡闹,我便把沈枕壶换过来了。倘若沈枕壶晓得了你这番心思,他会怎么做?”

  枕壶肯定不会同意的,想也知道。可我及笄礼已过,早是个大人了;心里有了决议,枕壶也不能轻易动摇我。我抿了抿唇说:“你告诉枕壶便是,就算枕壶阻拦,我也一定要随你入城的。我答应过你。誓言你可以忘,我可不要忘。”

  她忽然畅快地笑起来,倒在桌子上揉肚子,“沈枕壶要是听了你这话该多伤心呀!”她小恶魔似的露出牙齿来,“不过我不会同他说的,我自己私底下快活快活便好。阿昙,你真讲义气;誓言你都不忘,我又如何能忘呢?明日你随我入大梁罢!”

  翌日正午,庄致致坐着一架马车,缓缓驰过沔城的长街。我派沔城南夙兴阁的小丫鬟通报给枕壶一声,说我心里难过,在夙兴阁里玩牌;其实我藏身于庄致致那架马车上,马车帘子是厚厚的羊毡,即便寒风狂乱,也卷不起车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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