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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花不倾国_衮衮【完结】(43)

  最后半句故意被拖长,听着尤为慎人。言澈却并不介意,拱手再行一礼,朗声道:“若真有那天,无需您老费心,我自上门讨药领罚!”

  小苍山上,八角亭内,除了些许瓷杯碎渣,空无一人。青石碑旁的杂糙已被悉数清理gān净,瞧着虽仍旧破败,倒也顺眼许多。杨柳风拂过,半点不减凄凉。

  一人长身立在碑前,黑色敝旧长袍迎风摇动,猎猎作响。脖上缠着厚厚麻布,双手更是裹满纱布,明已是四月,偏似在御寒。长发未束,只胡乱绑成个马尾,面上覆着个玄色鬼面具,生生遮住了他大半面容,只余一张薄唇在外。

  目光自上而下反复打量青石碑,即使隔着面具,依旧能清楚地感受到其双眼中渗出的森森寒意。薄唇微微抿起,旋即又高举手中酒坛,对着嘴倾泻而下。

  “哟,可别再喝了,晚上还有正事要办呢!”

  身后悠悠走来一人,扭捏着身子,瞧着满嘴青须应是个男人不假,可却偏要学女人掐着嗓子说话,瞧着很是怪异。

  面具人觑了一眼,并不睬他,手一扬,将剩余的酒都倾倒至地上。浑浊酒水自半空泠泠而下,混入黢黑泥土,自向着那低洼处缓缓流淌而去。

  “听说今晚来的这客人,可是教主极看重的,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你嘛……”来人见自己被冷落,语气陡转直下,“若是坏了事qíng,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砰地一声,酒坛子破碎在地,飞溅出几块残片,面具下的眼神也随之又yīn冷下许多。那人咽了咽口水,心中虽有不甘,却也乖巧学了河蚌,不再多言一字。

  chūn风十里,故人已归,烹茶煮酒,却叹沧沧。

  作者有话要说:  友qíng提示,章节名中的“故人”并不只薛老爷子一个。

  那个面具男,之前很隐晦很隐晦地出现过,嗯嗯,真的很隐晦。

  看到2W字的活力榜,虎躯一震……我已经没存稿了……妈呀

  ☆、针锋对

  孤月高悬,群星黯然。

  京郊外比不得城里头,入了夜就宛若那被抽去提线的木偶,很快便失去了生机。风声稀疏,拂过半垂于门框上的木门,发出咿呀声响,远远听来颇有几分森意,纸窗半旧,上头破dòng大小不一,瑟瑟于夜风中战栗。

  怎么瞧都该是间再平常不过的弃屋,可总有那么几撮豆大光点自窗口泻出,忽明忽灭,引人遐想。莫不是有鬼?

  道旁灌木丛中,偶有虫鸣间或嘈杂,黑影晃过,带起窸窣劲风。

  “林总旗,各处都埋伏妥当了。”

  清辉正好落下,勾勒出少女姣好侧颜。几片枝叶斜下斑驳yīn影,于杏眼旁轻晃:“很好,吩咐下去,照老规矩办。”

  温绍铭颔首应声,刚yù转身离去,似想起了什么:“国公府那边来话了,说赵总旗病势汹汹,今晚的行动怕是来不了了。”语调俞渐冰凉,夹杂着些许嘲意。

  “哼,又病了,他倒是很会挑时候。这回是缺胳膊了还是少腿了?”言澈吐掉口中枝条,没好气地讥讽道,“可真难为赵夫人了,上要忧心国公爷的身子,下还要看顾好这个宝贝儿子,不如下回gān脆将这北镇抚司改了做医馆,说不定还能免去他不少劳累。”

  “如此正好,反正他就算来了,也只会添乱。”

  林鸾只淡淡吐出一句,目光紧紧追随屋内动向,生怕错过一丝一毫。忽觉身侧有炯炯目光投来,狐疑地转过头去,却见那登徒子言澈正肆无忌惮地盯着自己看,笑得很是灿烂。面颊顿时灼火,直烧到耳根,好在有夜色遮掩,才不至于被旁人瞧见。

  “你专心着点!”林鸾着恼。

  “我这不正专心着么?”某人又凑近几分,语气极是暧昧,四月天里竟还叫人无端抖落一身jī皮疙瘩。

  “我让你仔细前头的动静!老盯着我能瞧出什么!”

  “他们哪有阿鸾好看。”

  林鸾一口气没喘匀,险些栽倒在地,深吸一口气正yù发作,却见灯火骤然消失。

  有qíng况?

  玉手缓缓抬起,待到木门响动剧烈,悬于半空的手掌猛然挥下。电光火石之间,原本平静似水的糙丛中倏尔窜出数十黑影,银光唰唰出鞘,在一纤瘦身影的带领下,向着弃屋直冲而去。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你们是谁!这是要gān什么!”

  “不!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屋外飞鸟惊起,哀嚎着四散奔逃去,没入茫茫夜色中;屋内刀光剑影jiāo接不及,碰撞声一làngqiáng似一làng,撕扯在耳畔,令人不寒而栗。红光四溅,于残破纸窗上泅出浓郁痕迹。

  慌乱中,一纤瘦身影于人群中站定,飒慡马尾摇曳出孤傲姿态,秉刀指天,昂起下颌睥睨众人,高声呵道:

  “锦衣卫办案!从者宽,抗者严!”

  琉璃月下,一处是兵刃相接,血影刀光;另一处却是万丈寒冰下的无尽沉默。

  砰的一声脆响,一盏青瓷浮纹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翠碧色茶水晕开,茶叶漂浮其间,显得犹是可怜。

  “督公,您可一定要帮我呀!不然,不然……”

  碎瓷片旁,跪在地上的那人显是受了惊吓,瑟瑟蜷缩着身子不敢抬头,口中不住央求。

  商弋端坐在上方太师椅上,紧抿双唇,鼻翼微张喘着粗气,搭在案几上的右手隐隐发力,似要将上头的雕纹给生生掰扯下来。

  站在一旁的小夏瞧出端疑,缓步上前站定:“何大人,恕小的僭越,您这忙呀,我们督公还真帮不了。”

  何全颤了颤身子,抬眸偷觑了一眼,见商弋眼中怒意正盛,而眼前这位尖脸小太监更是满目鄙夷,丝毫没有半点同qíng怜悯之意,心下瞬时沁凉大半,慌忙爬上前死命抱住小夏的腿哭泣道:“督公您就看在小的曾为您鞍前马后,尽心竭力的份上,就再帮小的这一次吧!我保证再也不贪眼前小利,马上将那些个私盐坊私铁库给办了,一点蛛丝马迹也不给留,此后定对督公的话言听计从,不敢再有半分懈怠。”

  小夏心下作呕,qiáng压住自己想一脚将他踹开的心思,努力挤出笑容:“何大人,不是我们不想帮忙,实在是力不从心呀。您仔细想想,早在锦衣卫动手彻查私盐案前,督公就提醒过您尽早撤手,可您非不听呀,这怨得了谁?”

  何全似被雷集中,哭吼声戛然而止,木讷抬头。小夏赶忙将他拽离自己,见下摆上布满褶皱怎么抚都抚不平,更是厌恶:“皇上这回是铁了心要查清这些案子,督公这边连过问的权利都没有,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还有闲暇去替你善后。”

  案几上橘光氤氲,将紧挨在旁边的貔貅摆件照映得颇为狰狞。听闻小夏提及皇上和锦衣卫,商弋脸色越发铁青,越瞧何全越不顺眼。

  “可……可,”何全彻底结巴,豆大汗珠密密自他额间滚落,“那些锦衣卫……他他他们……还有那诏狱……不,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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