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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在手人在抖_拂泱【完结】(28)

  钱进来松口气:“那你们要我怎样?”

  “bī供,”梨溶一双眼深深的望过来:“就这件区区小事而已,日后荣华富贵都予你。”

  胸口似有块巨石落地,几乎令钱进来弯腰包头。被陷害,被利用,那又如何,其它都不重要,别人心机手腕,他只想好好活着,晒晒太阳吃吃酒,对得起好不容易活到十七岁的命。

  顾府有牢。

  设在北苑竹林地下,斜斜挖出个大dòng,根根黑亮铁钢匝地,梨溶站在门口喊了声郁卒名字,很快幽深dòngxué里走出名□□上身的男子,肌ròu虬扎,手里托着串铁链子啷当作响,铁链子微微发黑,不知凝固了多少鲜血。

  “瑞奴哥哥,新近有没有没用的犯人赏我玩儿啊,”梨溶雪白小手扶着钢筋,卡擦锁开,她人一推溜进去,整个儿she到瑞奴跟前,手起手落,摩挲他身上布满血渍的胸肌,啧啧道:“看护王爷真没意思,我真想与你换工作呀。”

  瑞奴铁柱似沉声道:“洛羽生在最里面那间。”

  “真没qíng趣,”小丫头装模作样的推了推瑞生,回手勾住钱进来腰带,媚笑道:“随我来。”她非比寻常的活泼,眼波流转,似乎表现出对这血腥罪恶之地太喜爱了,喜爱到不行,这仅及肩膀高的人,令观者毛骨悚然。

  她是不是有病?

  几个人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墙上的壁灯默默蹿燃着橘huáng色,荜拨有声,脚下,手边,耳畔,微微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在颤动,听起来像是有上千只稻糙游走,腐败了的腥臭涌上鼻来,钱进来微一侧目,猛然见到旁边的牢房里贴出一张脸,gān,瘦,枯huáng,面如死灰,像是已经死去上百年的gān尸。

  他喉咙咯了一声,忍住反胃。

  猛地梨溶止步,钱进来冷不丁差点儿撞上,抬头见她听到一处牢房前,眸中流转出贪婪的光:“真想换你啊——可以与洛羽生共住三日。”

  钱进来差点儿没跪下。

  “不就是bī供吗,gān嘛要对坐。”钱进来qiáng烈抗拒。

  “他不吃硬的,只能试试软的嘛。”梨溶一抖袖子,捞出枚huáng金令牌,上书灵令二字,放到钱进来手里,犹带体温温温热热,像块烫手山芋,烫得人三魂去了七魄。

  钱进来猛地打了个冷战。

  ☆、俪城一夜

  顾之期在看湖水。

  几点小荷尖尖角,濯在碧水波里,将开未开。他突然想起一个多月前来此看水,所有的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波光粼粼。有阳光的时候,有风的时候。

  小时候,他曾问辛夷有什么梦想,小丫头想了想说,再不要被囚在黑屋子里,想去外面走走。

  他们看的最后一处,就是这酿梦湖。他们还有很多地方未去。

  依旧是这翘角小亭,她那时很乖,脸上没有狂躁与yīn霾,伏在他怀里,望着温柔静默、没有杂质的湖水。

  那一刻,没有任何忧愁。忘记了太阳会下山,忘记了人会分离,会改变,会刀剑相向。

  顾之期闭上眼,身后响起阿荣叹了口气:“她的狂躁症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我以为,让她静养在后院一段时间会好些。”

  “心魔未除,去病未去根,如何好?”合了扇子在掌心,阿荣微忿道,”你老是刺激她,是害怕她不再对你有爱恨,真忘了你吗?”

  “你觉得可能吗?”顾之期忽而轻声讽笑。

  阿荣凝了双眸。

  “你以为被遗忘了人,再搬到眼前,还复有当初的心境?”风撩起鬓发往肩后dàng,顾之期垂下眼,眉心红痣如血,定睛看着手边上那排整齐血疤:“她早不爱我了,一切都回不去了。她一心想去阿燃身边,阿燃放她来,却是害怕亏欠我。哈,我偏要弃若敝屣,偏要让他们痛苦,我过不好,凭什么你们心想事成?”

  “辛夷若不是怀揣旧qíng,会千里迢迢来寻你?”阿荣问道。

  “那是因为她是个背负家族,且天地之大,无处可去的可怜虫!”顾之期嗤之以鼻。

  “若圣上不是心疼你这个哥哥,会任由你扰乱江湖拥兵自重这么些年?”阿荣好生劝阻。

  “我母妃说过,皇位按长幼本该是我的,他夺我一切,又不愿背负上弑兄罪名,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顾之期像个孩子样一一狡辩道。

  “太妃……”阿荣想起那个蛊惑人心的女人,再看这个自负又自大的人,已知多说无益。似有些受伤的从怀里摸出卷极其jīng致考究的明huáng卷轴,举起将念,顾之期一把打开,拍到桌子上,狂傲道:“不必摆官架,我自己能看。”

  圣旨上写道,将逢圣上诞节,生日可喜乐。普天同庆,大赦天下。诸民众均休假三日,王亲贵族入宫贺寿!

  阿燃生日?

  荣王孙双手合扇,恭恭敬敬的偻身一礼,不疾不徐道:“临行前,主子特意嘱咐臣,前来提醒王爷千万放过地牢里那些个可怜人……”

  顾之期顺势双手撑桌面,低头睥睨道:“那些都是为祸江洋的绿林大盗,死一万遍都不足惜!放出去容易,抓进来又难了。到时得祸害多少人力财力?!为了他一时高兴,呵,就要致百姓安危于不顾?”

  “圣上生日,雨露泽被苍生,是惯例,定能感化苍生,”荣王孙脸上层层浮起笑意:“何况,听闻近来关进入huáng金城的弟子洛羽生,只是些不足为奇的小偷小摸而已,是该放行的。”

  顾之期脸色瞬白,衬得眉心红痣妖娆,眼角一抹厉色掠过,沉声道:“府中有内jian?还是,这人是你们指示派来的?”

  “这天下,都在圣上眼皮子地下转悠,无一处能逃脱。”阿荣笑意盈盈的打扇子。

  “好、好、好,”顾之期连叫了三声好,愤然拂袖而去。

  阿荣对着白袍飘飘,墨字错落的背影悠声漫道;“若想知道那些被偷窃的印章和联络书信下落,千万记得一周后携夫人进京庆寿啊——”

  顾之期背影在风中微微一滞,愈发快步离去。

  十年。。

  人一生有几个十年?

  相扶相持的人纷纷抽身离去,独独留下自己。重新开始?怎么做到!时间所剩无多,而心已老去,再也回不去了。

  醒来过后,辛夷去外兜风,走着走着,觉得四下熟悉,抬眼一看却又是酿梦亭。她顺势就坐在那里,像是气力都用尽了,将下巴枕在手臂上看湖水浩渺,她保持姿势不动,一坐就坐上好久,从中午到傍晚她的目光有些散,也不知是在看往何处,一看就看好久,失了水分的枝桠般枯死在那里。太静了,檐角风铃声声叩在心上,以至于钱进来无聊得连打哈欠。

  看得久了,渐渐生出无趣,辛夷长睫半开半阖扑朔,他心想辛夷是睡着了吗,睡着了吗水柔风轻,他坠着疑惑没留意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色已黯,遥遥湖尽头,落霞与孤鸢齐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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