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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在手人在抖_拂泱【完结】(32)

  望了眼这个说起武术就偏题的兵部尚书,辛夷眸色微沉,回到屋里,不知几时睡着。

  枕头绵绵软软的,棉被问问暖暖的,脑袋松松浮浮的,像徜徉在遥遥无际的云层里,舒服啊——有风,带着双小手,覆到脸上如水温柔。

  眼睑被翻开,日光像刀尖刺入,痛!钱进来睁开眼,视线里塞满一双扩大至数倍的瞳孔,那双瞳孔里倒影另一双布满血丝的惊慌的眼睛。不是自己又是谁?呼吸喷到鼻梁上,淡若雨后白芷的淡香,撩得钱进来耳后瞬发烫,扯着被子坐起来:“你要gān什么?”

  正对的女孩顺势滑到他胸口。屁股坐chuáng沿。红裙子,雪色嫩肤,头顶上俩漩涡,头顶一个,额前发一个,因此额头翘起卷儿毛——俗话说,一旋儿拧,二旋儿横,三旋儿打架不要命。这样天生命硬,挤到男人chuáng上,不以风骚惊天下,但求无耻惊世人,反社会型人才,除了梨溶还有谁?

  “嘘,别说话,”她食指挡到唇前,耳朵贴到他胸口,眼睫扑朔扑朔的,像只dòngxué里怯怯的小shòu。指不定哪一爪子挠死你。钱进来僵住四肢,桌上烛台默默流着泪,一丝声音也无,女孩上半身柔若无骨。咚咚、咚咚,钱进来清晰可闻胸口的跳动声。

  “很好!”梨溶一掌撑上他胸口,借力坐起:“这我做药做的唯一没死人的一次,就效成有点不对,刚才调理了下。我还以为又会死哩。”

  垂眼,短兵jiāo接。钱进来觉得她看自己的眼光,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就像是……饲养员看家禽?血脉里奔腾的是人家的配剂。钱进来从骨子里打了个寒战,正儿八经道:“梨溶姑娘,你看,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你不怕以后嫁不出去吗?”

  不知这句话是哪儿刺激了梨溶神经,她尖叫一声,起身撞到了脚边的板凳:“你是想跟我生孩子吗?我娘说,我族人活不了多久,一定要早点生孩子!”

  钱进来将脸埋到掌心里。他是喜欢女人,但并不喜欢糙菅人命手段yīn毒的女孩。

  时乖运蹇啊,绝对时乖运蹇,怎么就没想到,这么恶毒的遗传基因,绝对会断子绝孙。

  “你看我长得丑,行为猥琐,好吃懒做,一事无成。除此之外,身体里还全是毒。娘戳戳一个,爹戳戳一窝。姑娘,你要想清楚啊!”不过片刻,钱进来镇定思痛,把所有能描述自己的词都倒出来。果然,梨溶眉目间的悦色敛去,“诶,想个孩子怎么这么难。”说罢起身,不清不愿的往外走去,忽然想起什么,回身说:“对了,明早王府要上京,你记得早起。”钱进来被她吓了大跳,拉起被角挡胸遮脸缩腿,像个小媳妇儿似的点点头。

  梨溶舒展眉眼微微一笑,抬脚离去。

  门都忘关。

  钱进来扯开被子长吐出口气,简直像从噩梦捞出来的。

  ☆、手叔

  chūn寒料峭,湿冷天气。

  冷风鼓起chuáng帐,宛如撑起个无身大脑袋。钱进来抚着肩膀上jī皮疙瘩,下了chuáng,笈鞋去关门。

  门框框起张dòng开的嘴,没有月,无尽的黑,把所有的烛光都往里吸。游廊铺了一地槐花惨白,泛了光,隐隐如浮在地表腐烂尸骨,灵魂不甘心的在拂袖风中挣扎。钱进来感觉来了人,抬起眼,就望见站在树下的落拓身影,若非靠药物触动敏锐,只怕不会发觉。不知对方默然站立多久。未执灯,黑黑的一个轮廓,却觉得有几分熟悉。整个顾府认识的的人没几个。因此很快与手叔形象契合。

  只是,真的是手叔吗?

  为何又觉得不像?感觉与平日里不一样。钱进来不明所以,轻声的呼唤了声他的名字。

  树下人影一晃就走过来,烛光从脚漫漫镀上脸庞,半鬓斑白,六旬容颜。

  “手叔?出什么事了?”

  钱进来担心道。

  “完了,王府完了。”手叔低头,白发蓬乱,哀戚道。

  钱进来望向这个守护院落半辈子,稍有动静则睡不着觉的老人。比如来了洛羽生那夜。忍不住有点恻然:“你先进来,喝口水慢慢说。”言罢转身,袖子却被扯住,回眸见老人眼眶里涌动哀伤:“来不及了,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与洛羽生被关在地牢的三天,为何能完好无损的走出来,他究竟告诉了你什么?”

  “没告诉什么啊……”钱进来脱口而出,心下剔然,大半夜的,手叔来问这个做什么?

  “你骗我!”手叔捏住他手腕,肩膀剧烈颤抖,语气惊惧道:“若非无人告密,皇家怎么会收到顾府暗藏与各门派签订的协议,明朝一去,定无归期!”

  钱进来吃痛,收腕往外扯,皱眉道:“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去?”

  “更奇怪的是今天白天,”手叔低沉了声音:“圣上庆寿大赦天下,地牢放出被挑断脚手筋骨废除武功的人不少,独独未见洛羽生,他定然是被杀了。为何还未曝出内jian,就杀了他,还是府中早知qíng况对我们这些劳碌了半辈子的奴仆隐瞒呢。”手叔眼眶泅出隐隐泪光:“纷争那么多年,本想在这荒山野林里养养老,为什么就不行呢。”

  话至后段,语气愈扬,钱进来赶紧挪灯,唯恐被人听,庭院无灯无月,渺如黑纱重峦叠嶂,以至对廊遽然闪过一簇烈焰红衣晃若飞羽,仅仅钱进来眨眼功夫,已转瞬即逝。他忽的想起那日初出牢房与梨溶的对话,一字一句,在心上严丝密fèng。

  纵然胸口百针倾轧,然而钱进来还是尽力保持张好奇神色,回到桌边,在烛火荜拨挑动中,面对今晚不同以往的客人。

  他手里沃着茶盏,却未喝,许是多日未修建眉发胡须,显得很是潦糙落拓。他就这么孤零零的坐着,再不复初见时的慈爱温和。

  不知怎地,钱进来觉得于心不忍,问道:“手叔,你不会觉得我是内jian吧?”

  “不是你,还能是谁?”手叔摇头:“作为郡主陪嫁,一直未分配任何任务,被人监视。与洛羽生对峙而不死。与洛羽生同关三日而什么都不说。不光是我,全府都这样认为的。但我不这么认为……”老伯猛然抬头,浑浊的眼里闪过丝慌张:“你跟我说,洛羽生到底跟你说了府中谁是内jian吗?我可以帮你去辩证,避免你死的不明不白。”

  烛火摇晃,钱进来被bī的连退数步,嘭的撞到窗户上,手叔眼眸紧紧锁自己,恐惧像蛇一样四下蔓延。莫非他要死于此?不!钱进来辩利挣扎道:“他什么都没跟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手叔离开桌子,一步步紧跟上来,厉色浮上眉里眼间:“你说真的。”

  钱进来抓紧窗牖,猛烈撞击,大声道:“你要做什么?”

  又进一步。

  忽然手叔袖子一抖,露出一小截雪亮的刀光,反she了烛光,一下子折入钱进来的瞳孔里。他苍老年迈的嗓音如虱子沙沙沙侵入头皮,道:“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去死好了。”

  钱进来猝不及防,大片白光刹那耀眼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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