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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在手人在抖_拂泱【完结】(49)

  终于……憋了下去。顾之期张开嘴,大口大口呼吸,憋得满脸的通红渐渐退cháo,乌黑的嘴唇也跟着渐渐恢复本色。太妃一手搂着儿子,一手牵着梨溶,再次忍不住喜极而泣。

  阿燃脸上无一丝动容。

  软绵绵的扶着太监吴忠的胳膊,站在白晃晃的灯光下,yīn影从他幽深的瞳孔里倒影在脸上,突出的五官:鼻梁,嘴唇,亦斜侧一面投下轮廓。本就倾斜的侧脸被yīn影一覆盖显得更清瘦了。像泥塑的观音菩萨似的,一眼望去,像投入九天深渊,探不出丝毫喜怒哀乐。

  “王爷身体不好,要早些休息,那就顺路送送我们去大门可好?”

  明明是疑惑句式,却不能拒绝!

  太后眉眼轻舒,犹是不剃眸中的深冷。

  这世间,像是没有天……没有云朵,星星,月亮或者天阳,像被谁恶作剧般的扯了片黑布遮挡成牢笼,住在黑布罩笼里的鸟儿,都不会飞。

  檐外席天幕地的垂落下紫腾兰藤蔓,朵朵浓郁小花经不住凄风苦雨的拷打,凌乱了一走廊,大红灯笼魅如眼睛,隔一段路,照亮一截,隔一段路,照亮一截,隐约可见风拂过时,地板上卷卷打滚的碎花。

  太妃脱下外套,搭到顾之期肩头,她扶着他,以蜗牛的速度缓缓走在最前方。游廊本就狭窄,仅容两人同行。那位奴仆吩咐的好,原本埋伏滞留的人都做了风流云散。空落落的脚,击打上空落落的走廊上,回响在空落落的心上。

  多少有人觉得太慢,嘀嘀咕咕的抱怨两句。阿燃便道:“太妃,朕记得再过一转角,没多远,就是王爷住处了是吧?”

  “是……”太妃道。

  “那——”“恭送皇上!路上的人都撤走完了,皇上大可放心,可一路直达荣将军那里。”太妃截道。

  “如此便再好不过了。”被抢白,阿燃倒半点不生气,反而朝紧随其后的辛夷好不温柔的相望一眼,宛如沙聚掌心,细细的流散:“兄嫂,剩下的,就是你的家室了,陪太妃他们去吧。余下的,随朕来。”

  阿燃为她出了口恶气。

  今晚东风压过西风,她本该微笑才对,不想随太妃拐入游廊的刹那间,不觉欣欣然的落下泪来。

  游廊拐角折去太妃一行,掉在尾巴的梨溶还未跟上去,手突然被牵住。

  羞恼回头,引入眼帘的是一双近在咫尺、千色琉璃的眸子。

  “你留下来带带路吧。”

  他说的那么小声,得凑近了去听。弯折游廊太妃一行脚步声渐行渐远,墙垣隔断她们不知这边qíng况。紫藤萝垂落屋檐,编织靡靡,光影斑驳的落在阿燃苍白jīng致的脸庞上,不知怎得,梨溶背脊飞快窜上jī皮疙瘩。哒的声轻响,手腕间有什么跌落在地。低头便看见僵死不动的小银蛇。

  莫非、莫非阿燃撒了毒?

  是在什么时候,怎么沾染上的?

  梨溶下意识想抽回手,却感觉又被阿燃握紧,再难挣开。向来飞扬跋扈的少女一时竟心生惧意,虽然她身负异能,但时间jīng力都放在了调配药物与caoshòu上,从未习武,倘若面对对毒物势均力敌且有功夫的人,她真没信心敌得过。

  “你叫什么名字?”她流露出的窘迫与轻微害怕被阿燃尽收眼底。阿燃勾起眉眼,浮现出迷离温柔的微笑。梨溶腿发软,扬声道:“太妃!等等我!”

  阿燃一愣,趁此机会梨溶扯开手飞快追上去。头也不回。

  留下几个深宫随从面面相觑,一阵欷歔。多少女人消尖了脑袋只求圣上一顾,想不到还有公然拒绝他!又有好戏可看了。

  听到梨溶的呼唤,一行人缓下了步子。太妃又急又气,怒从心起,开始低声骂人。

  “每次只要一遇见你,绝对会没有好事。你就是一个扫帚星,克死你母亲,父亲常年在外征战生死不明,如今好了,仗着一纸圣旨,又来祸害我家。”太妃与殷嬷嬷扶着中毒的顾之期,顾之期截断太妃无休无止的发泄,有气无力的咳嗽几声:“我冷,想快点回去。”

  太妃垫起脚尖,以一种老树扶撑新树的姿态扶着高她大半个头的孩子,歪歪斜斜着身子,似不堪重负,口中犹冷冷道:“你回你的风流府去吧,走吧,我再也不想再见到你。”

  辛夷忍得满脸发青,若不是体谅作为母亲的害怕恐惧心理她真忍不住想对骂,听到这么一说,狠狠的咬牙跨过栏杆直接跳了下去。雨未歇,踏满裙泥水,贴肤发凉。

  假山庭院,灌木花丛,辛夷直接挤了进去,企图遮掩身形。

  她不想再跟任何人一路,哪怕是翻墙!

  前是顾之期,后有阿燃……所有人都不各自为营,却将她拉扯中间做枢纽,维持支离破碎的权势尴尬。

  ☆、少主

  ——“如果你在宫中无聊,我可以带你去我家玩,我有座大宅府哦!”

  ——“那……那你娘亲会同意吗?我怕我惹麻烦……”

  ——“应该可以吧,我娘亲就只有我一个孩子,她一直想带一个女儿呢。”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少年的顾之期着了袭白里泛青的锦袍,脸虽然未长开,圆润嘟嘟,眼睛却是极好看的,弯长如一泓澄澈月牙。头顶古槐正盛,漏光点点,细白如星:“因为你父亲是将军,我有了你,你父亲就逃不掉了,一辈子给我行军打战了啦。”

  不知怎地,偏偏就想起这段回忆,凉风似水底章鱼触手一样拂过脸上,将辛夷从回忆里湿漉漉打捞起来,她一愣怔,这才望见那对母子渐行渐远几不清晰了。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头。仿佛曾经阳chūn白雪里默书游戏的几个孩子,已被背景底子里的门扉隽作木画,日复一日的变作枯萎发huáng。

  赌书消得泼墨,当时只道是寻常。

  辛夷把头埋进掌心,似深倦了般倚靠上去墙,最后缓缓的,缓缓的蹲到地上。倘若是回到约十年前的寻常时候,顾之期一定回挣开母妃的手奔向过来,笨拙,而又无比关切的围着哭泣的自己打圈圈。

  而不是,不管不顾,无知无闻啊,浑作陌生人一般哪。

  无人的走廊冷清冰冷,泪水伴着雨落,终于肆意磅礴。

  梨溶坐在博古金漆榻上,面立一方百鸟朝凤屏风,于是她就将视线放在上面,愣愣看着,半晌不言不语。新近丫鬟并未知道她在俪城的所作所为,还以为仅仅是太妃面前得宠的有脸面的人,便习以为常的打热水服侍。

  “梨溶姐,请先洗把热水脸,把打湿的衣裳换下来吗?”

  一声呼唤将她从记忆中拉扯回来,梨溶愕然的看着一切陌生,不由得心生害怕。

  与生俱来的野shòu警惕感蠢蠢yù动。

  这里是京都,不再是俪城……不再有她熟稔掌控,该培养些什么毒物药房、什么鸟虫蛇shòu,才能让叫嚣的回忆停止下来!

  ——阿燃离梨溶那样近,他的睫毛像小簇恣意生长的荒糙,眼睛是躲在其中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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